慾望與需要
- 作者: 程天朗
- 日期: 2024-02-25
如果「賽先生」是個人,跑得太快沒問題,人跑得太累就會停下來;如果「賽先生」是機器,那就危險了,就像剎車掣失靈的汽車高速奔馳,不單本身車毀人亡,愈開愈快的車途中更可能傷人無數。這就是為甚麼人那麼害怕機械人會取代人類,人的肉身很脆弱,人工智能卻能永垂不朽,自行進化。貪生怕死又貪圖安逸的人類發明了機械人,原意是令世界更美好,卻又怕無法在這個美麗新世界立足,自相矛盾。
浦澤直樹創作的《PLUTO》故事裡,人類與機械人共存的世界本來很美好,但有些仇視機械人的組織,恃着機械人要遵守「不可殺人」的規條而大舉屠殺機械人,甚至連倡議保衛機械人權益的人類也不放過。故事的真相原來都離不開某些人類的野心和慾望,其中一個爭議點是機械人情感,然而人工智能發展一日千里,機械人有着人類的情感是好事還是壞事?
艾西莫夫小說改編電影《智能叛變》中,男主角痛恨機械人,就是AI缺乏情感,因計算出幼兒生存機率低就判斷放棄救援,人類的選擇卻相反,強壯的人反而願意犧牲自己救助弱小。電影的真相是人類自作孽,不如由機械人統治更恰當。
譚劍二十多年前創作〈黃昏的人〉,背景是機械人已經統治地球,人類滅絕。作家敖聖為了追尋人類靈感,以時光機穿越回人類的黃昏時代,那時候機械人正與人類大戰,回到過去的作家自然知道戰爭的勝負,不過他卻作出一個有違演算法的決定。
科技發明的出現是為了改善人類的生活,但前題是改善所有人的生活還是只有一部分人受惠?〈黃昏的人〉反機械人革命起因就是資本家為了減低成本而以機械人取代人,大部分人類失業,雙方衝突因怨忿而起,而愈來愈聰明的機械人,最後取代了人類統治地球。
《少年ⱯI》一書的內容跟《智能叛變》及《PLUTO》相近,背景是人類追殺機械人,原因也是因機械人引起的醫療錯判,幸運的是苦主少了一隻眼,卻撿回一條命,變了半人半機械。此書最有意思的不只是人類與機械人之間的親情,而是藉此帶出科技發展的好壞是在於使用的人,例如以虛擬實景技術作為文化保育。
書中也提出人類過份倚賴科技的問題,其中一個細節是當權者一刀切即時回收城中所有人工智能機械人,卻罔顧此舉影響人民生活。故事中的背景是城內家居照顧者及便利店職員都是機械人,政府一下子全盤回收,哪來大批合適的人來上班?科技發展是兩面刃,機械人當然有其好處,廚師用刀也不免為其所傷,卻不會放棄時刻保持刀鋒鋒利。
科技無罪,人心叵測,譚劍最新小說《姓司武的都得死》寫的是傳統丁權制度引發的兇案,跟上述小說異曲同工的地方是同一天空下某些人佔取大部分資源,生活無憂,有些人卻活在水深火熱中,同樣是有人為了一己私利,犧牲他人性命及打擾無辜者的人生。制度與科技都是人發明的產物,過度倚賴就如同吸毒成瘾,無法自拔,丁權制度令人貪圖安逸,沒有自食其力的本事,終其一生當寄身蟲。電影《WALL-E》內的肥肥人也好不了多少,好吃懶做只需躺平的人生真的美好嗎?
電影與小說的世界是一面鏡,反映人心黑暗面。暗黑的盡頭或是人性光輝,《PLUTO》中的御茶水博士心中有情,所以他為阿童木創造的妹妹機械人有人類的慈悲,亦因為她的善意,才能令布魯圖在關鍵時刻流淚,扭轉結局。人需要美好安定的生活,然而過度的需索只是填補無盡慾望的黑洞,科技不是洪水猛獸,最恐怖的是不知足的人心。
題外話:
《智能叛變》(I, Robot)是2004年上映的荷李活電影,由Alex Proyas導演,韋史密夫(Will Smith)主演,改編自以撒.阿西莫夫(Isaac Asimov)創作的經典同名短篇。阿西莫夫創作了一系列關於人類與機械人關係的故事,當中世界觀亦影響後世不少科幻作品。
《PLUTO》原是日本漫畫家浦澤直樹於2003至2009年間改編自手塚治虫經典漫畫《小飛俠》(原子小金剛)其中篇章〈地上最大機器人〉的科幻懸疑漫畫,香港出版時譯名為《布魯圖》,台灣譯名《冥王》。本文中提及的是根據漫畫改編、於2023年10月在Netflix平台全球上架的動畫影集。
《WALL-E》是2008年一部由PIXAR製作的荷李活電腦動畫電影,香港譯名《太空奇兵.威E》,台灣譯名《瓦力》。故事描述日常在荒廢的地球上清掃垃圾的舊式機械人WALL-E,某天追隨着先進的探索型機械人EVE的步伐進入了宇宙殖民地太空船。當船上一切都由電腦和機械人自動化運作,作為乘客的人類後裔只需飯來張口地生活,加上經過數百年的微重力效應,全都患上了令人行動不變的肥胖症。
書目:
- 《少年ⱯI》
作者:李郁棻
繪者:許育榮
出版:九歌,2020
ISBN:9789864503179 - 《姓司武的都得死》
作者:譚劍
出版:蓋亞,2023
ISBN:9789863199342 - 《虛擬未來》(收錄短篇〈黃昏的人〉)
作者:譚劍
出版:玲瓏璧,1997
ISBN:9628114271 - 《我,機器人》(I, Robot)
作者:以撒.阿西莫夫(Isaac Asimov)
譯者:葉李華
出版:貓頭鷹,2006
ISBN:978986700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