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是岸

真想有一刻能回到從前,回到與家人一起共享晚餐,和朋友一起玩樂的時候。如今的我正在躺著冰冷的地上,身腳無法彈起,眼睛只能向上望,無法移動,周圍十分黑暗,陰暗恐怖。之後再看看自己的身體,身體慢慢開始消失,現在只剩下頭部。此時才發覺,原來我已經不在世上,已經死亡了。

我望著上方,看見我以前生活的片段,一點一滴,由出生到現在,所有的往事都展視出來。之後才發覺我很傻,我此刻才清醒。可惜,一切都太遲,回不了頭,時間永遠自私地向前走,不會停下來讓人休息。

現在的片段正展視到我十八歲的時候,我人生改變的開始,我後悔我自己從十八歲所做的一切。一切發生得太快,我根本不能夠跟得上。那時候的我剛中學畢業,到了一所大學讀書。大學的生活十分繁忙,每個學生每分每秒都手不釋卷,但我還是迷迷糊糊,跟不上節奏,我心裏只想放棄,不能再繼續,我只好放棄,然後像隱蔽青年一樣,日夜都躲在家中,毫無意義地過日子。直至到我遇到我的朋友,一班損友,我到現在還後悔為甚麼我要跟他們交朋友。他們教我賭,甚麼都教,只要是關於賭。從那天起,我人生一秒之間跌入谷底,賭成為我一刻的朋友,同時也是我一生的仇人。

賭,破壞了我和家人的關係,破壞了朋友之間的感情,破壞了我美好的一生,我不能原諒自己。我還在世之時,我每天都掛著「殺人犯」的稱號,受著所有人怪異的目光。

二零零七年,十月一日。已經一無所剩的我,將身上最後的一千元花光,財務公司找上門來,我的腦海中一片混亂,責罵自己所踏上的路。我和家人的關係漸漸疏遠,變差,每次一開口就是互相對罵。直到這天,我不能再忍受,我要耳邊一切聲音從此消失。十月一日,是我掛上稱號的第一天,眼前的景況慘不忍睹,腥味走遍全屋,血飛濺到牆上,屋前看見兩位老人家倒在地上,眼睛的瞳孔放到最大,面部發青,嘴唇開始變紫。面對著這情況的我,毫無反應,是不是關係太過疏遠,彷彿大家之間存在半點親情,我沒有流淚,反而不自然地笑了。事情發生不久後,我被判入獄,期間的日夜都在獄中迷糊地過,睜開眼又一天,感覺就像浪費光陰一樣。

出獄後的我已經五十歲了,還有三個月我就五十一歲,但是我的路已無法再回頭。這三個月的時間過得太快,出獄後第一件事就是找我的朋友,找他們幫我還錢。可惜,損友終都是損友,只會看你跌入谷底而不會扶你站起來。我跟他們吵了一場大架,並將關係徹底地了斷。如今的我已甚麼都沒有,這幾天,我到處找工作,只怕人們因為見到我所犯的錯而拒絕我。我每天到處流浪,不只是流浪,還要避開財務公司,這生活比乞丐更加難過,過著這樣的生活,何必呢?

三個月後,我不能再忍受下去。那天的景色特別美,太陽的升起比平時更加耀眼,微風從後腦吹過,站在一所高樓上看的景色真不同。幸好,我還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心裏雖然覺得有點可惜,但始終要走。我閉起雙眼,將自己的身體傾向前,然後失去一切知覺。

片段播放到此刻就終止,我的清醒實在太遲,可能父母說得沒錯,我做事總是比人慢一拍。我的眼眶不自然地流下淚,心有不甘,為何我要為賭而奉上自己的一切。

賭,沒有任何好處,它只會毫不顯眼地搶走你身邊的一切。現在的你請好好記住,不要接觸賭,不要因為好奇而去賭。人賭錢為了甚麼?賭是毫無意義。如今的你還有機會去改過,還有一條美好的路要走,請不要一時衝動,否則只會斷自己的路。我的清醒比人慢,但你不是,回頭是岸。你的家人不會忍心子女去死,要白頭送黑頭人。

賭,是一條不歸路。賭上自己的一切,值得嗎?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5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