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印

回頭看,有著一雙雙的足印,記錄著我童年、少年至今的經歷。從小到大,父母與我都不算親近。在我的記憶中,我的成長路上只有我和姐姐的兩雙足印。爸媽不是工作,便是到處應酬,甚少有時間陪伴我們。我以為是我和姐姐獨立自主的緣故,但其實我們一直都在爸媽的蔭庇下活著。那雙足印從來都不屬於......


姐姐比我大五年,她很優秀,除了讀書之外,還每天煮飯、做家務。爸媽忙時,她便在家中照顧我,閒時陪我談天說地,忙時督促我溫習功課。爸媽閒時,她便在家中備好晚餐,待他們回家後便能吃飯、休息。記得我在六歲時病倒了,爸媽忙於工作,只留下五百元,讓姐姐帶我看醫生。那時,是姐姐日夜照料我,為我煮粥。她會邊做功課,邊陪著我,待我安睡後,才離開。在我的童年,爸媽彷如路人,從不在身旁陪伴我走,只有姐姐一直照顧我。童年路上,我從不孤單,只因有姐姐的足印一直在我左右,只有姐姐......


爸媽很忙,忙得沒有空回家,更遑論陪我和姐姐遊玩。別說到處遊玩,就連在家中一起看電視的時間也沒有。從小到大,路上只有我和姐姐的兩雙足印。記得姐姐小學六年級時,學校有親子日,那年,是她最後一年的親子日,過去五年,爸媽都未曾報名。到了最後一次有全家的親子日的機會,爸媽終能抽空出席。我們一家人終能有機會在親子日留下完整的足印。我倆為此高興了一整天。朝思暮想,終於等到那天。我們坐在長櫈上,望眼欲穿,等待著爸媽完成工作,來到郊野公園集合,但最終等到的是一通電話,一通讓人絕望的電話。他們終究是缺席了。我們都渴望有爸爸媽媽在的親子日。但他們甚少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我們就像毫不相識的陌路人,各有各的生活,走在兩條平衡線上,彼此的足印從不交疊。我討厭爸媽,討厭他們甚少回家,討厭他們不陪伴我,亦討厭他們沒有在我的成長路上留下一雙足印,哪怕只是一雙。

有一天,我和姐姐來到婆婆家,正巧表妹也在此,我便陪她打發時間。原本只想關心一下她的生活,沒想到,表妹稚嫩的想法,卻讓我當頭棒喝。


舅父與舅母數年前離婚了,舅父工作也很忙碌,表妹不時到婆婆家寄住兩三天。聽她說,舅父很愛她,時常關心她,擔心她缺乏書本、玩具等等生活起居。我便想:「早出晚歸,幾乎三日才見一面,能有多關心你?」

表妹帶著稚氣,接著說:「爸爸很愛我。每天辛勞工作,就是為了給我買玩具。」她對舅舅的愛的肯定,讓我開始動搖。我開始思想爸媽是否在我的成長路上一直陪伴著我,一直留下雙雙足印。印象中依稀記得,有一年,我考試很差,臨近留級的邊緣。那年,他們好像有來家長日吧!表妹口中念念有詞,說:「沒有爸爸每天工作,我那裡會有這麼多玩具?」

「爸爸媽媽對我的愛不正是在他們的工作上所付出的時間嗎?為何我卻看不到呢?玩具雖不及父母的陪伴,卻代表著爸媽對我們的愛。或許爸媽是為了我們的成長,不想我們像他們那一代,有著艱苦的童年,才努力工作、供書教學。沒有爸媽在外辛勞工作,我哪能學習彈鋼琴和跳芭蕾舞呢?是他們每天工作賺錢,才能交學費,讓我去學校讀書,讓我有那些多姿多彩的課外活動。」想到這裡,那次家長日浮現在我的腦海裏。當天,我低著頭緊隨著父母,他們鵝行鴨步,似乎在表達他們內心的焦慮不安。老師著我在課室門口等候,在我為成績而擔憂的同時,他們應該是在課室內和老師促膝長談。自那天起,我的日程表便被安排了一連串的補習,以改善我的成績。我不禁疑惑,成長路上的兩雙足印,究竟屬於誰?

在我們的成長路上,原來一直有兩雙足印從未離開,但它們太大了,我們小小的足印走在其上,竟不覺誤會那是自己的足印。其實,看那足印的大小,又豈會屬於我和姐姐? 若那真是我們的足印,恐怕已早被風吹散,留不下一絲痕跡吧!

原來是爸媽一直走在我和姐姐前面,以他們的足印為我們鋪好前路,以工作來撐起這個家,讓我和姐姐豐衣足食。我暗地裡立定決心,長大後,我要像姐姐一樣,努力讀書,找一份安穩的工作,閒時回家吃飯、與他們閒談,假日陪伴他們四處走走,在日後的路上踏上一家、四雙完整的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