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探戈

「下一站,油麻地。」隨著這廣播的聲音,我急不及待地站起來,走到車門前,等待列車到站。

走出列車後,我乘上扶手電梯,它的速度太慢了,我把它視作普通樓梯,一級一級的跑上大堂。

遠處,我看到一位女孩站在地鐵站的角落裡。

「她就是那女孩嗎?」我心裡想著,然後走到她面前,說了聲:「嗨。」她突然抬起頭,像是吃了驚。看了我一段時間,她彷彿在等待我發言。

女孩的臉兒暈紅,兩顆大眼睛珠黑睛亮,淡淡的眉毛,小小的嘴巴,樣子挺可愛。她想了想,緊張地說:「你就是……」看到她這麼緊張,我微笑著告訴她──我的名字。她聽後也說出了自己的名字:葉海新。她說的廣東話有點奇怪,或是某處地方的口音吧?可是我沒有理會。

我把她帶進我上課用的舞蹈室。今天並不是上課的日子,老師知道我有比賽,給我一條鑰匙,讓我單獨練習。女孩一直都表現得很緊張,可能是害羞吧?我用平靜的聲音跟她說:「妳先聽聽我比賽的歌曲吧。」她怔了一下,用點頭來回應我。

音樂充滿整個舞蹈室,女孩閉上眼睛,身體傾向擴音器,似是「細心」地聆聽著。音樂播放完畢後,我走上前問她意見,她想了又想,想得頭也歪了,一臉痛苦的表情。正當我想要阻止她想下去時,女孩卻斷斷續續地說:「對不起,我聽不見。」這句話讓我的心不斷向下沉………

五天前,在寂靜的舞蹈室裡,我看著我的舞伴那光管白的石膏,明白她再不能參加比賽了。我想了一整晚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第二天,老師教我到網上找尋新舞伴,她竟幫我找到了葉海新。在她的影片裡可看到她漂亮的舞姿,標準的動作。

現在,那女孩卻站在我面前,垂下頭,不停地道歉。

面對著這垂下頭的女孩,我把手放到她的肩膊上,溫柔的說:「在影片裡,我看到妳的努力,我們一起合作吧。」她聽後睜大了眼睛,熱淚奪眶而出。

從此,我和海新每天都到舞蹈室會面、排練。現在她的動作已學得七七八八,做得十分好。可是她患有遺傳性嚴重弱聽,和人溝通也得讀唇。幸好她在十歲時才發病,所以她仍擁有語言能力。現在,她只要在心裡數拍子,她的舞姿仍是不賴的。可是,拍子是整個舞蹈的核心,不能有差錯。我們能做的,只有練習、練習、不斷的練習。

今天,便是比賽的日子,老師帶著我和海新到達比賽場地。坐在台下的觀眾席上,我們看著其他參賽者一隊一隊地演出,心裡便越來越緊張。

第十三隊參賽者演出後,終於輪到我們。我呼出一大口氣,便準備上台。別個頭一看,祇見走在我身邊的海新。她的手在心口上數著拍子: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不停的數著。

我走向前,拍一拍她的肩膀,故作冷靜地說:「妳行的。」然後,我向她擺出勝利姿勢。她笑了一笑,也回敬我一個勝利的手勢。

我拉著她的手走上舞台,我們忘我地展現那一直以來訓練的成果。

最後,我們得到了銀獎。老師竟一直在抱怨著,她抱怨裁判員沒有見識,說我們才是冠軍。我和海新都沒有理會她,只是各自歡欣地笑了。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2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