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難忘的經驗──導行者

暖暖的陽光照射著我的臉龐,我緩緩地睜開眼睛,迎接這個別具意義的日子。

作為義工,去年我參加了一個由香港盲人輔導會舉辦的「香港盲人馬拉松2009」活動,當日,我擔當引跑員的角色,帶領失明選手完成馬拉松比賽。

來到比賽場地,大會先要我更換一件印有「香港盲人馬拉松2009義工」字樣的運動背心,然後帶領我面見那位即將和我拍檔參加比賽的選手。此刻一顆心怦怦在跳動,既是緊張又是興奮,那和我拍檔的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

祇見站立在我面前的,是一個身材高大而均稱,一身古銅的膚色,充滿陽光氣息的年青運動健兒。

大會的工作人員說道:「這位就是你的引跑員──黃家洛。」那年青人轉過身來,脫下太陽眼鏡,他高挺的鼻子下是一個淺淺的微笑,劍眉之下的眼睛卻黯然無光。他伸出手來,說道:「黃先生,你好!我叫陳子謙。」

我握住他的手微微揮動,說:「你好。」和他閒談了一會,只覺這位年青人言談有禮,說話清晰,舉止大方而得體。現在的他,正一邊參加廣告設計工作,一邊修讀博士課程。

比賽場上,大會鳴槍一響後,在場一百多組選手同時出發!我和子謙根據原定策略,先用均速快跑,讓大家取得共識的節奏,再慢慢加速。作為子謙的引跑員,我就好比是他的「道路」。如果我把路築得寬闊而光明,他自然能達到目標。相反我把路築得狹窄而黑暗,他一個不留神就會獨個兒掉下深淵了。故此,除了個人體力外,我還須要分神照顧子謙,為他找尋最適當的前進路線。也許這是我參與這個活動的目的。

子謙必須配合我的節奏和步法,走我所選的路線才能成事。若然他反我道而行,便是自找懸崖。終於我倆成了互助互利、同舟共濟的好拍擋。一下子超越好幾組微有爭執的選手,我們心裡也是不勝歡喜的。那綁在我和子謙手腕上的紅絲帶,現在卻是我倆之間的連繫,相互牽引著。因為我們一個是失明者、一個是正常視力的,才可以發揮這種合作。倘若兩個健全的人,必定會因為兩人持不同意見而不能順利配合,最後招致一敗塗地。

炎炎夏日,我倆的肌膚不斷滲出汗水。然而汗水再多,始終無法散去我和子謙心中希望勝利的一團熱火。

我倆合作愈緊密,跑得愈快,來到最後一公里路程,卻看見前面五組選手爭持不下,後面四組緊緊追住第一組選手,想來他們是領先的少數選手了。

此際我因求勝心切,不住加速卻忘記了合作的重要。子謙一個踉蹌,身子向前仆倒,眼鏡飛脫,猛地裡伸手在地一撐,我立即前跨一大步,協助他掌握平衡,跟著我聽到他大喊一聲:「別停!」我立時把歉意轉化為動力,一瞬間找回共識的節奏,朝終點奔去。

在頒獎臺上,我和子謙緊緊擁抱著,彼此緊繫的除了是辛努的汗水,還夾雜著歡欣的淚水。看見子謙站在頒獎台上高舉銅牌,我心裡驀地激動了,熱淚不禁奪眶而出。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2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