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件事後,我發現一心才是我的知己,是真正了解我的人

在餘煙裊裊中,我看到幾位好友,但他們的影像都帶點朦朧。然而,唯獨一心的影像最為清晰,讓我輕易對焦起來。倘若沒有經過這件事,我便永遠都不會明白一心才是我的知己,是真正了解我的人。

我自小便熱愛攝影。畢業後,我便加入了一間小型雜誌社,志於雜誌專欄拍攝照片,帶着我那部奉為至寶的相機走過橫街小巷,透過一張又一張的照片反映民生實況。在雜誌這裏我認識了一心和英秀。一心打扮樸素無華,給人一種溫文爾雅之感;而英秀卻與一心截然不同,她總是熱情奔放,無所不談。我們仨志趣相投,心照情交。在談笑間,英秀總是令我捧腹大笑,而一心大多只會報以淺淺微笑,更不會主動開玩笑。這漸漸讓我認為英秀是我的知己,而一心只是我的好友。

今天,我一如既往地抱着我的相機,沾沾自喜地回到雜誌社,準備把照片呈交給社長。我本期待着社長的讚賞,怎料卻迎來了連珠炮發的批評。「你到底在拍什麼? 這些瘦骨嶙峋,骯髒不堪的流浪漢有什麼價值?」社長用凌厲且鄙夷的眼神凝視着我。正當我想解釋時,社長接連說道:「我不是叫你去跟蹤那些當紅藝人嗎?他們……」社長心中的怒火愈趨猛烈,口若懸河地斥責我的所作所為。縱使內心抱有不平,面對社長的指斥,我只好啞忍。

走出社長室,我抱着相機漫不經心地走回座位去。坐在我身旁的英秀看着垂頭喪氣的我說:「哈哈!又被社長罵了吧?趕忙去拍新的吧!」一直在回想社長的話的我並沒有心情去理會英秀,反而一直凝望着相機。也許一心看出我悶悶不樂,於是她也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膊,輕聲說道:「允行,不要氣餒,你可以的。」一心說完便走了。

我坐在座位上,手捧着我那部相機,心神恍惚地回顧所拍攝的照片,一直回憶起自小欲透過攝影,讓社會各界能關注低下階層的志向。看着照片中那些衣衫不整的乞丐和露宿者,再回想起社長的話,我的心感到一絲氣憤。同時間,苦澀的滋味卻湧上心頭,我心想:為何他不懂尊重那些在受苦的百姓?難道只有花邊新聞才有看頭?更重要的是……我真的要用我心愛的相機去拍攝那些輕於鴻毛的緋聞照片嗎?

面對內心的疑問,我決定向一心和英秀諮詢意見。我本期盼着好友雪中送炭,噓寒問暖,渴望得到認同與支持。豈料英秀卻嬉皮笑臉,一句「又不是第一次被社長罵,有什麼大不了的?」給了致命的一擊。她接着說:「既然社長要明星緋聞,那你便聽他的指示,不然你會被辭退的。」這句話在我腦海不斷縈繞,每個字都像鋒利的針刺進心扉。當在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一心似乎要說話時,也許英秀注意到我的不對勁,連忙說道:「我猜你是不想用你那部相機去拍吧!來!我這給你!現在不用擔心了。」那時,我根本提不起勁,只好勉為其難,強顏歡笑,原來一直以來,我心中的知己並不了解我心中的煩惱,究竟有沒有人能看透我的內心,我真正的想法? 此時,我看到一心欲言又止。我猜她肯定也不理解我罷了,於是我回到座位去了。

也許英秀說得對,作為下屬便要聽從上司的吩咐。作為雜誌社的小員工,根本沒資格去選擇拍什麼,對吧?我實在不願意去做違背自己意願的事,但我沒拒絕。我更不願意用我視之如寶的相機去拍那些沒意義的事。因此,我把相機放到櫃子中,關上櫃門,拿了別的相機,出發去完成社長眼中「有價值」的任務。

當我剛下樓,「允行——」一聲讓我怔愣住了。一心從大樓飛奔過來,喘着氣說讓我別走,更拉着我的手,讓我跟着她走。我一臉茫然地看着她,一邊走,一邊對一心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大惑不解。她帶我到了一條狹窄而齷齪的街道上,眼前有多名拾荒老者,目光呆滯,手持着一個放滿紙皮的大塑膠袋,在路上緩緩行走。看到眼前淒涼的境況,實在叫人心痛。一心說:「拍下吧,他們需要你去告知世人他們的慘況。」當刻,我又再次怔愣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一心。在此時,一心從背包中掏出了她自己的相機,並放在我的手上。

「你不必做違背你內心的意願,我也認同你的想法,並一直欣賞著擁有着遠大志向的你,縱使他人不了解你,你也不必放棄自我去成全他們。允行,去做你想做的!我支持你!」一心嫣然一笑,在說:「拿着相機,這才是你!」頓時間,我的淚水噙滿了我的眼眶,影像失焦,聽到一心明白自己欲以社會民生設專欄,明白我為何會愁眉不展,更明白攝影對我的意義。「允行,做你想做的事!」我深深被一心的話所觸動,原來這個一直在我身邊,一直沉默寡言的一心才是那個最理解我的人。

回想起昔日,我總是以為那個會跟自己談天說地、志趣相投的人便是自己的知己,也許,「知己」二字比「好友」有更深一層的意思。現代人善於社交,結識到多位好友,遇到志同道合的人以知己相稱,但是他們真的是你的知己嗎?也許很多人也不知道誰是真正的知己,但真正的知己可能早已出現在身邊,只有那些在你迷失自己,在你求助無門時,仍站在你身旁,安慰你,理解你的人才稱得上是知己。

我擦過眼淚,接過相機,「咔嚓——」隨着閃光燈一閃,眼前悲景盡收眼底。 看着一心,我再次熱淚盈框,影像變得模糊,唯獨一心的臉仍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