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逐漸消失的身影,我感到十分內疚。

看著他逐漸消失的身影,我感到十分內疚。忠言利於行,如果我當初明白這個道理,這份愧疚是否還會跟隨我至今?

初中那時,我眼中的學校就如同牢籠一般,或許是因為生性好動,總喜歡在下課時捉弄他人,上課時心思也是按耐不住打擾別人,只因當時我無法理解,為何大家都如機器般埋頭苦幹,似乎除了不斷學習,他們就無事可做,而在那不學習就如同罪人的環境下,我感覺我成為了大家鄙棄的對象。

也因此我在多數時候在上課時被叫到後面站著聽講,雖然我並不排斥,那能夠欣賞到夕陽西下時動人景象的風水寶地,甚至我會替他們惋惜沒有這個福氣,但同時這幅景象卻只有我獨自欣賞,又覺得真是諷刺。但唯獨一個人,我的班主任,可能是新老師的緣故,在他的課上,即使我再吵鬧,他也不會對我宣判任何懲罰。相反,他順著我的話題不斷的舉例,對我下達了戰書,直到我無話可說時,他便贏下了這場戰鬥。但他似乎並不滿足於將我擊潰,他捉住了我望向球場的那一刻,以此為由將我留下。

我被叫到了球場,我並不認為單純的體罰能夠讓我就此停手,但出乎意料,我接下了他拋過來的球,隨後見他擺著架勢逐漸靠近,我便順勢與他再次進行了對決,直到精疲力盡,我們就地而坐,「球陪你打了,明天好好上課吧!」他的話語隨緩緩吹過的晚風進入耳朵。

第二天,我帶齊了書本,身穿整齊的校服,踏進了課室,而他們卻在百般忙碌中抽出時間對我的異常表現做出了短暫的吃驚。這令我更加堅定了我今天的決心,每一堂課,我全神貫注,目不轉睛。但到了下課,我還是一知半解,只好去請教同學和老師,即便我的問題可能不足以讓他們動一下腦筋,但他們卻還是耐心細緻的教導我。這不禁讓我意識到了並不是他們選擇拋棄我,而是我自己選擇了脫離他們。

可能是出於班主任令我解開了這個誤會,在接連的幾天內,我都盡自己的努力在學校學習,成績有了些許轉變,即使分數依然刺眼,但我卻坦然接受,甚至暗下決心要更加努力,而「解題的方式永遠不是唯一,但仔細耐心卻是永恆的公式。」這句話總讓我充滿力量,而說出這句話的,並不是甚麼名人豪傑,而是那位放學陪我打球,認真對待每一位學生的良師,即使是成績慘不忍睹的我,他所給予的溫柔,在那個冬季就像是暖陽一般,暖人心扉,振奮人心。

直到某天放學,我們沒有相約在球場,那碩大的烏雲不斷壓迫著我,雨聲更是令周圍的空氣逐漸壓抑,迫於無奈,我只好等雨停後再走。此時,正當我回想著與班主任的爭吵時,幾個熟悉的面孔在我眼前出現,是以前的「舊友」,他們仍在學校的原因,想必跟這瓢潑大雨無關,而是與那位邊走邊罵罵咧咧的中年老師有關。就這樣在他們不斷的刺激下,我還是踏進了那間烏煙障氣的網吧,選了個靠近門口的,位置坐下片刻,後周圍的舊友不知聽到了甚麼,慌張的從後門逃走,就在我以為他們僅是糾結於那幾塊錢枉費時,後面突然傳來了一聲接一聲的警告,透過民警手中的喇叭傳出。轉眼間,我在一名民警的監督下坐上了警車。鳴起的警笛,令我本就鬱躁煩悶的心,充滿了惶恐。

幾番訓導後,我走出了那道門,沒有了審訊室的吸音隔板和恍然刺眼的陰冷燈光。世界彷彿那駭浪一般,一瞬間湧進腦中,如果這些突如其來的資訊是駭浪的話,那麼渾身濕透,氣喘吁吁的,班主任站在眼前肯定能稱為海嘯般的存在。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副可怕的表情,我深知踏入網吧的那一刻,我的過錯就會抹去我所做的改變,但卻不認為應該教訓我的人會是他,他延續著上午的爭論,不斷想讓我明白品行的重要性,可能是,沉悶的天氣再讓我的內心不斷感到壓迫,似乎慫恿著我,我說:「你又不是我父親!」這句話截斷了所有,讓空氣靜止,爭吵停下,我在那令人窒息的氣氛下喘不過氣來。他先作出反應,起身後轉身離開,挽留的想法湧現,但只停留在指尖。他沒有回頭,自然無法看見那四處挽救的手。

接下來的幾天內,黑網吧的事件始終在學校內像病毒一樣四處散播。班主任和學校都被蒙上了污點,失職、不負責任的話語充斥在網上,在各處,而他也因這次事件被迫失去了職位。直到離開的那天,放學後他再次邀請我去到球場,我也隨即飛奔到那,直到夜色降臨,燈光熄滅,宣告著對決的結束,而我們也深知那代表著離別,便做了最後的道別。及後,他轉身逐漸消失在人群中,而最後的那一句道歉卻是出自他口中。

看著他逐漸消失的身影,我感到十分內疚。


林翼勳博士評語

揭露學校生活的實況,可見教者與受教者之掙扎與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