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收穫

這天,在我外出期間突然下大雨,結果卻令我有意外收穫。

今天只是個再平常不過的週三,我踏出家門,走進我居住的社區,走著每天都走的路,踏上日復一日的返校路途。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對生活失去了期盼,皆因中六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每天回校就是操練著無窮無盡的試題,回家後緊隨的是另一輪密鑼緊鼓的複習,通宵達旦過後又上學去,日復如是。

在這折磨心志的過程中,我漸漸地失去了自我,彷彿從一個血肉之軀化為一台缺乏靈魂的機器,每天只是做著重複且毫無意義的事情。有時我為自己的景況感到唏噓,在十七歲的花樣年華,我理應像初萌芽的樹苗,正值茁壯成長之期,享受著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光,和同儕們嘻笑打鬧。然而,我的肩膀卻被學業成績,父母期望及自我要求等重擔壓得疲憊不堪。慢慢地,這些重擔抹去了我對生活的期盼,使我對身邊的人事漠不關心,全副心神只傾注在學習上,只為考取優異成績,獲得一張實在的大學入場券。

從雜亂無章的思緒中抽離後,我繼續往學校進發。我一如既往地手持者筆記,一邊步行一邊溫習,為的就是在之後課堂上的測驗取得佳績。我全神貫注地凝視著筆記上的字句,驀地,我瞥見原本清晰可見的文字,瞬間在紙上開了花,烏黑的墨水與水珠交融後,化成一個個小漩渦。「下雨了!」——我心想。

霎時間,雨勢從毛毛細雨驟變成傾盤大雨。數分鐘前的雨打在柏油路上,還是如一絲絲銀縷,徐徐地落在路上,滋潤著大地,使空氣中瀰漫著嫩草的清香,叫人倍感心曠神怡。然而,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下,豆大的雨點猛然落下,像一顆顆銀針,硬生生地刺在柏油路上,伴隨著「啪嗒...啪嗒......」的聲響,雨點變得不再友善,路旁寥寥數株小草亦被大雨打得了無生機,紛紛弓著身子,垂頭喪氣。

路人們亦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殺個措手不及。街道上的男男女女,有的慌忙地從背包裡翻找雨傘,有的則跑到簷篷下避雨,顯露出狼狽不堪的窘態。我亦不例外,來來回回地在書包裡翻著,卻始終覓不到雨傘的蹤影。雨滴是無情的,它不會管你是否攜著傘,只顧一股腦兒地落在我身上,把我弄得渾身濕透。

當刻的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只知道要盡早回校預備測驗,卻又苦尋雨傘不果,那時的我只覺連上天都在嘲笑著落魄的我,無情的大雨在我鬱悶的心情上更添一層愁雲。說時遲那時快,淚水不受控似的,從我的眼眶中簌簌地流下,使眼前的雨景漸漸失焦,變得模糊......

那一瞬間,我從眼角督見一個瘦小的身影疾步向我跑來,回眸一看,只見街角雜貨店的店主婆婆,正拖著顫巍巍的步伐,手持著傘向我跑來。「妹妹,你拿著傘吧!」婆婆向我喊著。她的聲音雖小,幾乎要被「嘩啦嘩啦」的雨聲蓋過,但在那一瞬間,卻顯得無比洪亮。

婆婆招呼我到店內坐,看見我渾身濕透的窘態,她用慈祥的嗓音道:「哎呀,看你全身都濕透了,用毛巾好好抹一抹吧,不然容易著涼。」接過婆婆的毛巾後,我感到無比溫暖的同時,亦感到無盡的慚愧,皆因我每天路過婆婆的店面,卻未曾好好地跟她道一聲早安,只顧低頭看著筆記,聽著耳機內的音樂,把自己與外界隔絕。想到這,我鼻頭不禁一酸,眼眶內又噙滿了淚。觀人於微的婆婆看我強忍淚水,便問我怎麼了,我徐徐地對婆婆和盤托出,娓娓地向她訴說了我的苦惱,我的失意。語畢之際,婆婆用她那雙溫熱而粗糙的大手,輕撫著我的頭,道:「妹妹啊,妳有聽過『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這句話嗎?我覺得這句話很有意思,妳要記住,妳現在所吃的苦只是暫時的,咬緊牙關,總能挺過去。然而,你所取得的成就卻會永伴著妳。他日妳登上人生之巓,回望今天的努力,妳定會感謝自己的,」

婆婆的話令我陷入了深思。對啊,人生在世的時光只是如此短暫,有誰能活到永恆?假如我每天只著眼於眼前片刻的煩惱,錯過的將會是多少美麗又燦爛的風景?暴雨只是暫時的,雨過後定會天晴,既然如此,我又何須為暴雨感到哀愁?苦的只是自己。因此,人生在世,我應放眼未來,有時換一個角度思考,總會另有得著。沒有滂沱大雨,又豈能襯托出藍天白雲之美?

上天彷彿會讀心似的,倏地,淅瀝淅瀝的雨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清脆的鳥鳴聲。我向婆婆道別後,再次踏上返校的路途。不同的是,我把筆記收進背包裏,亦不把自己沈浸在耳機音樂的世界,而是用心傾聽著四周的一聲一響。在這段路程中,我覺察到路旁小雛菊那靜謐而低調的美,嗅到平日從未嗅過的綠草幽香,聽到悅耳動聽的鳥啼風嘯聲。這場雨,令我感受到以前從未覺察的人情和自然之美,更令我學會放下,皆因人生的樂趣不只從輝煌耀眼的成就、過人的成績而來,從平凡、日常的小確幸中,更能體會到人生的美,人情的暖。

放晴了,我在和煦的陽光沐浴下,繼續踏著上學的路。這場雨滋潤萬物的同時,更洗滌了我的心靈。此時此刻,我的肩膀不再沉重,步履亦變得前所未有的輕盈。我抬頭仰望耀眼的陽光,滿足地莞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