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手提電話的一天

  • 作者: 施昊均
  • 寫作年級: F5
  • 寫作日期: 2020-7
  • 學校: 青年會書院

父母邀我到居所的後山走走。因為疫情,我們一家人「深鎖」家中已有數周,百無聊賴之下,父母決定去爬後山。出門後,我才後知後覺自己忘了帶手提電話。正想原路返回,但轉念一想,後山也未必有信號。在父母的催促下,我跟上了他們的腳步。

走在登山徑,沒有手提電話,我起初油然而生一份無所適從。為了躲避喧囂和車水馬龍的嘈雜,不知何時起,我在外出時必然要戴上耳機,將自己鎖在一個密閉的小空間。而矛盾的是,當我置身於靜謐的山中,我又急切地想尋求一種動態,以抑制心中的焦躁。在一片早春新綠之中,細細的流水聲緩緩流入我的耳畔。於是,循著水聲,我很快發現了水流。水流在崖壁上緩緩淌下,由源頭的一束打在光滑的石壁上,水流便散成了如爬山虎般細密繁多的支流,攀附在石壁之上。而在石壁之下,再匯成一道涓流,穿過登山徑的石板之間,向著低處流去。而正是如此平常的小山澗,也在我的心中掀起波瀾。

往日爬山時,水流細小,被我忽略。亦是今天見到這條水流,我才解開每每爬山歸去時,總會濕鞋的謎底。我伸出手,將手貼在水流縱橫的石壁上,水流在陽光下宛如一條條閃閃生輝的金色絲帶,輕輕地繞上我的手背,再逃離我的手腕。相較於水流輕快的唱和,石壁似乎相對無言。但從掌心的清冷,嗅到石壁上泥土的芳香,它將春天的降臨娓娓道來。此刻,我聽到更多聲音,是樹葉的竊竊私語,是微風的蜜蜜甜言,亦是父母閒話家常,所有的音律在後山的上空交織,奏出一首春日交響曲。若是往日爬山,我總是要戴上耳機,進入習慣了的世界,不曾想過要活在當下。此時,大自然已無需再多的音律。自然創作出一首美妙的春日讚歌,一切都是如此充滿活力,生機勃勃,可謂「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類的音律將黯然失色。這,是我戴上耳機時永不可獲得的。

伴著春天的旋律,我們步上了山頂。山頂的景色並沒有出奇之處,山上沒有望夫石般的奇石,亦無長瀑般飛流而下的瀑布美景。前來登頂的,都是附近的鄰里。平時,我僅將山頂作為登山的打卡點,隨意地拍些山景上傳朋友圈後,便不在山上停留。相較於朋友分享過的獅子山、太平山,這座小山真是「小巫見大巫」。這是我頭一回觀望小山的山景。山的東面,被綠色佔領,它是群山中最不起眼的一座,它的命運好似已被注定——即使消失,也沒有人惋惜。我轉頭看西邊的風景,拔地而起的樓宇如浪潮般向後山躋來,周圍較矮小的山丘已逐步被工程隊推平以興建新樓,甚至在後山的山腳下亦開始大興土木。新樓在不久後將如雨後春筍,高過後山的山頂。後山,是否會步小山丘的後塵呢?後山作為人與自然的交界點,既有自然的雕刻,亦有人為的痕跡。山前,是撲面而來的市井之氣;山後,則是連綿群山的自然氣息。兩者在後山這個小地方相遇碰撞,是人類拔得頭籌,將後山改造為居所,或是後山得到保護,而綠水長流?後山的命運即是人與自然競爭或融合的結果。

至此,我思索著後山的命運,它已不是我印象中普通的一座小山,而我的思考賦予它嶄新的意義和無窮的活力,使我將來會更多次地拜訪後山。此刻,後山在我的心中雄偉起來了,並能與其他的名山比肩。往日,手提電話一亮,我便能看到世界上的千姿百態。但眼前的一片天地,又怎會是手提電話世界能給你的安然?

帶著對後山的思考,我們伴著夕陽回到了家。父母準備晚飯,我也參與其中。平時,我僅是在飯桌邊上劃著手提電話,等待父母上菜。今晚,我亦無在飯桌上打開手提電話。吃著熱騰騰的飯菜,我看到了父母間斷地給我夾菜。原來我總是將注意力放在手提電話上,而忘了吃菜,也從未留意過父母的小動作。我既感動又愧疚,主動地為父母夾了些菜。在笑語中,我們吃完了晚餐。這頓飯不僅給了我飽腹感,也令我沉浸在親情的海洋之中。

難道我們必須隔著手提電話螢幕看世界嗎?我們總是羨慕著網路上他人豐富多彩的生活,而自己的生活卻還是白紙一張。我們常在網路上怨天尤人,宣洩著對生活的不滿,缺少了對生活的思考。手提電話,在無形之中鉗制著我們的雙眼,使我們的眼界停留在方寸之間的手提電話屏上,令我們的感官逐漸退化。放下手提電話,將注意力轉移到生活之中,原本枯燥平凡的生活,也許也能給予我們驚喜。我們需啟用所有的感官,去捕捉生活的點滴。更需紮根於生活之中,瞭解我們所處的世界,進而得到全新的感受,將自己的命運與世界相連接,進而成為一個整體,拓寬人生的意義。科技日新月異,而我們的眼界也應日新月異,人不應成為科技的附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