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都市中的荒涼

夜幕悄無聲息地降臨大地,原本安靜、空無一人的街道突然變了樣,兩旁的商店都掛上營業中的牌,小販們亦推著裝滿食材的車子尋找著適合的位置。只是一瞬間,這裏就變得繁華璀璨,人流越是入夜就越變得多,商廈人聲鼎沸,馬路上的跑車飛馳而過,車水馬龍的街道令人有點喘不到氣。十二月的北風吹得我鼻子通紅的,於是我找了一間咖啡室買了一杯熱可可,坐在了一個靠在窗邊的位置。

熱可可的蒸氣令我視線變得朦朧,當我揉了揉眼後,一位傴僂著腰,蹣跚地前行的老人落入我的眼簾。他手執著深啡色的拐杖,身穿一件深綠色的棉襖,但這件破爛不堪的棉襖好像不能帶給老伯伯一絲溫暖,他微微顫抖著,向路人不知詢問什麼,只見他聽到路人的答案後,一臉失落喪氣又帶點無奈的感覺。他輕輕向路人說打擾時,不小心被另一位匆忙走過的路人撞倒,那位路人不但沒有道歉,還責罵那位老伯伯。老伯伯不斷地向他致歉,他嘗試站起來,可惜年紀老邁,他怎樣都站不起來。

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碎步地小跑出去,指著那位路人責罵了一番,他也好像被我的威勢震懾到,「嘖」了一聲便連忙離開。我扶起了老伯伯,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他向我道謝後,準備離開時,我給了他一個麵包,他頓時臉上充滿驚喜和感謝,他說道:「我剛剛問了很多人,只求一個饅頭,但都沒有人願意給我。小姐,你是第一位主動幫助我的人,你令我相信人間仍有情!」我聽到後,不禁反思城市人為何如此冷漠?

後來,我主動提出扶老伯伯回家。只見他的家在天橋下,是用幾塊大紙皮和紙箱搭建的。我問老伯伯他沒有子女嗎?老伯伯說他老伴很早就離世了,他有一名女兒,但自從他的女兒嫁人後,就在聯繫不上了。說到這,老伯伯不禁眼泛淚光,看來他真的很想念他的女兒。然後,他又說到他本來是住在元朗的一條偏僻小村,務農為生。但政府下令要他們搬遷騰出空間搭建高鐵,搬遷費根本不足他們另尋居所,走投無路,只能靠著行乞維持生計。

與老伯伯道別後,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陷入了沉思,一陣嗚咽聲拉回了我的思緒。四處張望尋找聲音的來源,終於在一條幽暗的小巷找到牠,是一隻小松鼠被寒風吹得瑟縮在角落顫抖著。牠沒有家嗎?曾經是有的,但那片屬於牠的森林早已高樓聳立。看到這個景象,我心中泛起了一陣荒涼之感。繁華璀璨的都市,在我眼中不過是一片荒涼之地。

日日歌舞昇平,紙醉金迷的都市,又有誰去留意繁華背後的代價。一座座高樓大廈的落成破壞了多少個動物的棲息地,多少個家庭敗在燈紅酒綠下。生活在繁忙的都市,對於工作,賺錢,在人們的心中早已凌駕了一切,漸漸形成了都市人獨特的生活步伐,父母的養育之情他們可以拋諸腦後,動物失去居所他們視若無睹,他人的遮頭瓦被剝奪他們亦置諸不理。身處繁華鬧市中,嘗試停下來細心聆聽,聽到的是露宿者的悲嘆、動物的哀求聲和哭泣聲。

繁華的都市,繁囂的生活背後,是荒涼的城市。是人心的荒涼,自然的荒涼,這片土地不斷上演著一齣又一齣的人性掉落的悲歌。我懷著悲涼又無奈的心情闔上了雙眼,究竟是我走得太慢還是世界變得太快?一夜過去了,黎明又至,當一切在入夜後,都市又再繁華,誰也不會留心瑟縮在一角的那群人……


林翼勳博士評語

此篇別塑造一遭人漠視厭棄的老人,她如何接納幫助,此過程之描述情景交融,且滲入個人之感慨,體現出悲憫繁華生活背後人性失落之無奈心境。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11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