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遊有感

「我一定要克服它!」這次,當我站在鬼屋門前,心臟砰砰地跳個不停,恐懼感油然而生。狂妄的鬼屋似乎在朝我恣意地嘲笑,使我腐朽般的記憶復蘇起來……

第一次玩鬼屋,我的同學驚慌地望著我,搖頭顫顫地說:「不了,我怕。」眼神裏透出十足的憐憫。我一把拽過他的手臂,邁著大步跨進鬼門。「怕什麼,又不會把你吃了!」一開始進入鬼門要經過一條幽暗的,緩慢搖晃的木板橋。他緊緊地摟住我,生怕掉下去。小時候的我,像是初生的牛犢,哪裏會怕老虎,管他天高地厚,領著同學一往直前。沒過幾天,我們都已經忘了裏面的情景,和平時一樣嘻嘻哈哈的。

童年是多麼的美好啊,潔白無瑕,遇到任何事物都無所畏懼,勇往直前。小時候的我喜歡看電視。獨自在家,看電視令我的見識得到了增長。與此同時,我的恐懼連同電視一同深深地陷進了黑暗的屋子裏。父母得外出工作,無暇顧我,我無人傾訴,既無助,又迷惘。電視裏幽怨,黑白分明的鬼臉,插著火把的洞穴,裏面的骷髏尸骨明晃晃的,陰暗恐怖。每當我雙眼合攏,快要入睡,那些噁心的畫面在腦海裏夢縈牽繞,我想睡,但又不敢閉上眼,只好睜開,等待睡意……

第二次到了鬼屋,反倒是我怕了,莫名其妙地怕了。在我面前,一切變得無比赫人,還是那位同學的帶領下,我才走了出來。我與那位同學沒再相遇,而內心的恐懼早已被烙上了印,連同那位同學的容貌。童年的純真,在狂烈的暴風中,被無情地消蝕了。

第三次,當我走在往鬼屋的路上,自己先把自己嚇著了。「怎麼辦,我好怕啊,裏面的鬼不會把我吃了吧?」我扯著一名同伴的衣袖,一邊走一邊怯怯地嘀咕著:「我怕。」「有什麼好怕的!你得大聲對自己說,我不怕!」「我不怕!」如同關羽戰前喝酒一般,我大聲地喊了出來,恐懼竟减少了幾分。「我一定要走過去,我可以的!」我暗示著自己,「恐懼只是自己亂想産生的,我一定可以克服它!」雙拳握得緊緊的。

我戰戰兢兢地緊跟著同伴進了去。「嗚—」「啊—」恐怖的氛圍令人毛骨悚然。上邊懸挂著忽明忽滅的紅燈籠,隨風搖曳,四周黑漆漆的。「不會有鬼突然彈出來吧?」我小聲嘀咕著,向同伴使了個眼色。同伴立即把頭轉過,臉上寫滿了不屑。見况,我只好緊貼在他身後,探出頭來。兩邊的監獄裏放置著冰箱高的藏屍鐵櫃,冷冰冰的。屍體還未被完全推入,只有淺淺地被紗擱上一層,猶如被細菌分解腐蝕了好一段時間。噁心至極。我下意識地用捂住了嘴,生怕腐屍的氣味傳來。我瞪大了眼,却又因害怕拉低了眼皮。「啊!」我不禁叫了起來,周圍的人奇異地望著我。柔和的彩光灑下,地上彌漫著白色的氣體,像是乾冰,也可能是水蒸氣。櫃上的血不斷溶化,滴下。「嘀—」「嘟—」伴隨著我劇烈跳動著清晰的心跳聲。我大氣不敢喘一口,而前面的女孩子,東指西指,像是初生的嬰兒,充滿了對世界的好奇。兩扇監獄的鐵欄間不够半米,相互依靠的我們連呼吸聲都能聽見。

當我們看見一絲光從屏風滲入,才放鬆下來,想著終於能够得到解脫了。「絲絲」的聲音從脚底傳來,凉颼颼的。我瞪大了眼,急忙往後靠。原來是一台吹風機!我幾乎軟了腿,搭著同伴的肩膀,才勉强走出來。「唉,你怎麼那麼膽小啊!」同伴笑著,攙扶起我。剛出了鬼屋,我的腿幾乎用不上力,「刷」地癱倒在地。頓時天昏地暗,我的嘴唇泛白,五魂六魄早已被勾去「那麼多人看著呢,况且前面還有女孩子,怎麼可以倒下!」同伴道。我從空白的大腦中接收到唯一的聲波,於是雙手撑著地,慢慢地站了起來,不聽話的腿仍然抖個不停,「虧你還是個男的,不過剛才的確挺恐怖。」同伴蔑視著,我只好苦笑,與之一同離開。

認知不一定是快樂,還伴隨著恐懼。難道只有鬼門會令人害怕嗎?我們所面對的挫折,困難,不都阻擋我們前進的道路,讓我們望而生畏,不敢面對?

這樣想著,又一次站在「鬼門關」門前的我已不覺背後滲出了冷汗。現在,鬼屋門前的海報,充斥了帶著腥味的器官和血淋淋的爪牙,闖進了我的視野,使我欲吐又止。在猛烈陽光的照耀下,碩大的鬼屋頂著邪惡的頭顱,魔鬼的雙臂緊緊抱住鬼門,像要把一切撕碎,門口像是魔鬼胃的位置。我看到陸續有人跨入鬼門,人才一進去就被黑暗徹底吞噬掉,無聲無息。我死死地盯著鬼門裏邊的壁畫,陽光剛好照在壁畫下,鬼怪齜牙咧嘴,怒目圓睜,目眦盡裂。

「來吧,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小時候可以,我現在也一定可以!」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內心大喊一聲「啊!」邁著大步,向鬼門沖去……


林翼勳博士評語

善於安排不同情景,使文章不致單調,至於氛圍之營造亦頗真切嚇人,合乎鬼屋所應有。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10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