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很大，但是很舊。兒子在灰塵中依稀辨認著父親的背影，醜陋的步資，但是卻是一種驕傲的步姿。

誇過高高的門檻，兒子進入了房子的客廳，英俊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父親安靜地站在那兒。身體像蝦米似的彎著，衣服舊得讓人不忍看，破爛醜陋的草鞋跟父親的步姿很配，蒼白的髮鬚，破碎似的皺臉，兒子彷彿看到他在發抖。

人總是有一種劣根性，這種劣根性的來源或悲哀或高興或憤怒。

父子的見面沒有那種怦然的久別重逢的喜悅感，反而是百味雜陳。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開始了談話。

「你恨不恨我當年打了你？」父親垂著眼眸。

「不知道。」

「看你混得還好啊……」

「托您的福，還行。」兒子僵硬地笑了笑。秋風在村裏捲起來，老劉家門口的人群還未散……

接下來的幾天，兒子照常在父親家裏住，可是他好像並不像兒子，也不太似客人。他們偶爾會說一兩句話，但更多的是死一樣的沉寂。兒子經常在村口給孩子們講故事，從村的那頭就可以聽到他跟孩子們爽朗的笑聲。而父親則坐在不遠處抽著水煙。

有一天，兒子要走了。父親堅持要給他拿箱子，驕傲的兒子，驕傲的父親。

兒子可能是因為報復心理，就任由他拿著箱子，但他的心裏並不好受，老人的臉皺得像紙。

當年，兒子因為與父親起來爭執，被父親痛打一頓，趕出村去。今天，秋風還是秋風，可是情景已不同。

兒子不知不覺低著頭走，他逃避著那個又想念又痛恨的父親。父親還是穿著那身舊衣服，提著箱子和包袱走在後頭。

兒子不由得流出來眼淚，可是他終究未回頭……

人的感情往往很複雜，其實兒子的心裏好受嗎？老父親的內心也未必不喜悅，驕傲的孤獨，碰在一起，就會受傷。這個道理正如你只知被騙著難受，但騙人者何嘗不難受？

人，永遠都無法理解人，包括父與子。

秋風再次吹起，父與子一起在田野間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