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下嚥的盛宴

踏進會場,一個氣勢雄偉華麗的大廳映入眼簾。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吊燈照亮了整個周圍,大廳以金黃色為主,氣派十足。空氣中濔漫著濃濃的食物香,彷彿提醒著我宴會即將開始。內疚、後悔的情緒一湧而上,心又跟著沉了下來。

提著千斤般重的雙腳步行至大廳中心,思緒漸漸拉到一個月前的一個晚上。我從外國的學校收到通知,由於未能達到標準,我不能順利畢業。我當刻感到迷惘徬徨,耳邊傳來了兩老熟悉的聲音「你要努力讀書,將來畢業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呢!」「我們只有你一個孩子,對你充滿著信心,你一定能做到的……」腦海浮現出兩張佈滿皺紋的面容,以及充滿期望的目光,情急之下我做了至今讓我後悔莫及的選擇,我告訴了他們——我順利畢業了。當時那歡悅的笑聲仍然掉揮之不去,四周的祝賀聲把我思緒喚醒,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向我迎面走來、姨婆、三叔公、舅舅、甚至好久不見的姑姐一家都在這裏。每人都盛裝打扮,場面非常熱鬧。各人的目光投向著我。過去的我並不知道,當刻的決定造就了今日這場畢業盛宴,一發不可收拾。

我報意微微一笑以作回應,隨即帶著沉重的心情走到距離台前最近的位置坐下,心手早已佈滿冷汗。看看四周的環境,場面相當熱鬧,人頭湧湧。親戚間互相的寒暄,朋友間自告奮勇上台載歌載舞,歌聲和笑聲充斥整個會場,小朋友間互相追逐嬉戲,都帶動了現場激昂的氣氛。

只有我,帶著沉重心情默默凝視著面前擺放的小食,卻食慾全無。心中的忐忑令我坐立不安,場內的歌聲笑語以及周遭的一切都與我格格不入,我彷彿只是這場盛宴的過路人。「一心,你為何心事重重?你是今天的主角!」媽媽慈祥的聲音進入耳畔,我望著面前兩位滿佈白髮的熟悉面孔,報以安心的微笑「只是有點緊張而已,我們快開始吧!」

宴會的開始,一碟碟的餸菜擺放在外面,濃濃的香味令我的胃部隱隱作動,看著面前的芝士龍蝦伊麵、紅燒獅子頭、炸子雞……身旁的親戚不斷為我夾餸至碗中,眼前的碗很快堆積如山。為了禮貌和謝意,我把眼前的麵條慢慢放入口,充斥滿滿龍蝦味的麵條刺激著味蕾,再三咀嚼,發現麵條卡在喉嚨,難以下嚥。「恭喜一心順利畢業!來,我們飲杯!」大家都向我舉著杯,酒杯撞擊聲隨即此起彼落,人人臉上帶著歡快之情,心中的內疚感更洶湧而上,看著眼前的酒,卻欲飲而又止。

「多吃一點啊!你終於都長大了,我真老懷安慰呢!」伴隨著爸爸的聲音,一塊炸子雞亦落到碗中,「恭喜你啊!我真以你為榮呢!」

「謝…謝謝。」父親為了我學費日以繼夜工作,看著面前的炸子雞,我隨便咬了幾口就把它滑入喉嚨,希望能藉此減輕心中的罪惡感。「為你敬一杯!」爸爸向我投向酒杯,我輕輕舉起了杯當作回應,把酒杯放在嘴邊,酒味慢慢在口中蔓延,酒卻難以吞下,彷彿背負著一個沉重責任。

「感謝大家的前來!」媽媽的一聲,亦宣布著宴會的結束。我看著碗中剩餘的餸菜,想著如何開口向父母道出真相。

這次的宴會背後有著一個沉重的謊言。真相最後都會被揭穿,後悔、內疚、罪惡感相互交雜。父母為我所付出的一切,以及這次的宴會令我銘記於心,懺悔之感亦刻骨銘心。

天下的父母都把最好的一切送給自己的孩子,即使孩子做錯,亦會給予無數的機會和原諒。身為孩子,應向父母坦誠。若以謊言回報父母,真相只會被一個又一個的謊言覆蓋,紙最終包不住火,父母的痛心和難受只會令自己後悔莫及。

現在的我,懷著濃濃的歉意,抱著後悔內疚的心情,帶著幾乎空洞的胃踏出宴會廳。看著前方,感到一片空洞和迷茫……


林翼勳博士評語

為文送情,頗道出為人子。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8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