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一想

最近發生了一件事,我曾固執己見,但最後轉念一想,卻豁然開朗。

數數手指頭,我在中學已流連大半個青春,轉眼間就到了畢業的日子,真有些令人「忘返」的不捨,而耳聞的社會國家大事不多,但飽讀的詩書老在腦海中徘徊,算是不負師長的教誨吧!然而,那件事卻讓我顛覆了這些想法,才覺知自己的渺小,使我不能忘懷。

向華是我最後一個學期的鄰桌,他是一個笨嘴拙舌的人,說話總是吞吞吐吐、口齒不清的,一副黑框眼鏡下芝麻般大的眸子,顯得很是憨實,而那圓臉寬額下的方口厚唇,一開一合時總有副諧星的模樣。我打從剛調座位時就不太理會他,可能是因為他對學習不太擅長,咱倆的共同話題也不多,但是近日,老師眼看公開試將至,老是鼓勵鄰座同學互相幫忙,教學相長,我倆的交流也就多了這麼一兩句,可也未稱得上是泛泛之交。當時的我特別不理解老師要求相助學習的理念,因為我覺得學習這回事都是個人自身的事,他人學習不理想大概是源於自身的心慵意懶,當考試將至才來臨渴掘井,最終得歸咎於自己罷了,相助學習就是太過「老好人」了,使得學習好的人吃虧。一開始,我也是如此固執己見,甚少指導向華學習上的問題,有的時候更是對他視若無睹,擺著一臉清高的樣子。

說起來,有的時候我也挺可憐向華的,也會不時瞄著他一副力不從心、凝眉思索的模樣,說上一兩句安慰、激勵的話語,這樣的舉動可算是能盡仁義了吧!還記得有一次,向華向我苦苦哀求道:「你就幫幫我吧!我上課的內容沒有一句能聽得明白,公開試快到了,死期離我不遠矣,你就大發慈悲替我補習吧!」我依舊頂著撲克臉斥責道:「成果是累積下來的,讀書不用功、天資不聰穎,成績自然而然是不好的,這又能怪誰、又能靠誰呢!」驀地他彷彿遭了電擊,愣了一下,不吭一聲地便繞道走了。轉瞬間,我瞅見他眼角那泛泛淚光,頓時軟下心腸來,默默地在心中抱怨自己的倔强倨傲。說到底,我固然堅持自己的想法,但與此同時心中亦有所動搖,並開始自省著。

過了一段時間,我倆還是不瞅不睬的,不過向華倒是變了另一個人似的,學業成績竟突飛猛進。我望著不一樣的他,心中有著一絲的不甘,不甘原先落後於我的人現在與我並肩,更不甘我倆就這樣形同陌路。同時,我卻發覺我的科目成績停滯不前,無論我多麼努力,都仿若是白費心機,這種壓抑的感覺使我總覺得不是味兒。除了成績陡跌的失落,我更多的糟糕情緒是來自對向華揪心的內疚,大概是想到了當初同樣遇到瓶頸的他,想到了那與我相同困惑的模樣、相同失落的他。

沒有想到的是,見微知著的向華竟讀透了我惑然的表情,他不計前事,主動與我重修舊好,解答了我學習上的疑難,這個舉動令我不禁愕然;面對向華的恢宏大度,我更是悔愧交加、無地自容。這場「及時雨」可是解決了我燃眉之急,使我豁然開朗;而豁然開朗不單單只解決了我學習上的困難,更是為我的固執開闢了一條新道路,使我轉念之間得到更多。

在這件事上,我得到的不僅僅是相互關愛的友誼,更是明白許多道理。有人說,社會是個動物園,聽到「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句話,相信不少人也點頭稱是,包括當初頑鈍固執的我。我們都市人總是急功近利,朝著個人利益出發,有著如豺狼般的死心眼,不肯與人分享成果,本著「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過活,往往忽略了人與人之間的關愛與情感,但如若人人都懷揣著一顆仁愛的心,那麼這社會就會充滿溫情與感動。這別於勝者、敗者那草原定律的道理,又有多少的讀書人能夠明瞭?

我飽讀詩書在轉瞬之間已有大半個青春,多年與同儕的明爭暗鬥也在轉念之間告一段落,倘若現在才明瞭此道理總不算太遲吧。


林翼勳博士評語

描劃同學之神情與相處之種種,用筆甚為細致。至於後半向華之表現,使人於反省之餘,悟出人生的道理,並見為能文也。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8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