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話.真心講

親愛的姐姐、爸爸:

眨一下眼望向鏡子的我,已經不再是稚氣的小鬼,整天要家人憂心勞苦。現在十七歲的我,已經是不折不扣的成人,看著臉上還沒剃好的鬍子,整張臉恍如滿臉滄桑的大叔。我深吸一口氣,唉嘆著……姐姐妳知道嗎?其實我覺得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無論在兒時、小學、到現在中學時期的種種經歷、時間只撕裂成短暫的回憶,偶爾便於腦海裏閃過一絲的畫面。在以往的日子中沉澱下來的「我」,好似還是一無是處。就好像海中漂浮的微生物般,沒有固定的方向,只因著海浪而隨波逐流,我對於自己的未來,完全一籌莫展,我該何去何從?

我的姐姐,一直以來妳就是我心中一棵堅挺的英雄樹,而我便是寄生於妳身上吃著葉子偷生的菜蟲,這些年來妳也一直為我遮風擋雨,令我免去日曬雨淋茁壯地成長。如今我將要結蛹成蝶離妳而去,但我實在不捨得離開妳呵護之下,更不願結蛹化蝶。但恐怕也不由得我去抉擇,我只是一個浮於海裏隨波逐流的微生物,時勢逼我成長。我不可終日留戀大樹的庇蔭,否則也只會被世人唾棄,我醜陋的長毛不值別人一哂,因此我必須破繭而出令人刮目相看。姐姐我將要學習獨立了,但這不是我所想的,我想回到青澀的那時,倚靠在你身邊受妳嬌縱。

爸爸我愛您,但我從不會掛在口邊。古語云:「無仇不成父子。」還有坊間說父子沒有隔夜仇,這些說法我們也一一印證在生活當中。在以前無論大小事兒我都會跟您大吵一頓,大至心情欠佳,小至面斥不雅。其實吵架的原因也只是彼此誤解或是小誤會而已。您說我們豈不是有「仇」嗎?竟然能夠無中生有地爭吵起來。雖然火鬧得熱烘烘,但快火來快火去,隔個晚上彼此就會像失憶似的,這可能就是我們之間的默契。隨著我日漸成長,你亦日漸衰退,我們之間的地位也許亦逐漸拉近,彼此亦相敬如賓。現在我已快成人,您的話語不再像以往般懾人,您的訓話不在那麼有權威,震懾我的心靈。您亦靜悄悄地把剛強的烈火收起,漸轉為暖洋洋的溫火溫暖我的心窩。你的聲線也不再是此起彼落的呼喝聲,而是平和溫柔的慰問語。

隨著您年歲不斷增長,你的樣子便愈似和藹慈愛的老人,使我能感受無比的親和感與安全感。與此同時我亦想到計時炸彈的秒數,你們老邁一年也等同失去一年的壽命,你對於我而言亦都越來越珍貴,尤其您的病疾百千,剩下來的秒數可謂寥寥可數了。這個計時炸彈亦都正藏於我心裏命懸一線。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即使有了準備,我依然心存害怕,害怕秒數歸零的那一刻。畢竟意外終究是意外,意外所造成的傷害是無法避免的!現在我每天睜開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望向您的大肚子,光是看著它此起彼落的不斷膨脹、縮小,我的心亦能暫時地踏實起來。

爸爸、姐姐,我知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能遇到你們是我我這輩子的福氣。雖然我心事重重,一言難盡,但只要有你們在我身邊,我便不再是一個人去面對難關,而是一家人,真的滿心感謝!

安康


俊彥敬上
九月二十日


林翼勳博士評語

確是兒子向父親訴心聲之語,亦感激姐姐的看顧,將邁向成人矣。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8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