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子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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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龐大的重型機舉起鼻子深進老房子的內臟。「隆隆……」接著第二聲的響起,當我再次回顧時,只餘下一片一片的瓦礫卧在地上,沉默著。

我站立於深水埗的街頭六十年了,圍繞我腳下的是各式各樣五彩繽紛的太陽傘,內裏是一所所販賣五花百門的商品小店,而店裏的人總是在埋頭苦幹地工作著。

哪我呢?我常與四周的朋友一起「譏笑」著人類的趣事,或是「埋怨」著樓下散發的魚鮮味,喜怒哀樂也一同渡過,而平靜安穩的日子是十分美滿的。

時光如時鐘般,它唯一不變的是——不曾為任何人停頓過。時間一天一天的流逝,時代的演變也一 天一天的上映。面對香港土地不足,拆卸也成了老樓房的命運。

還記得那一天,一名西裝畢挺的男人帶著六、七位「小兵」,走遍街頭街尾指手畫腳。我心想:怎能這麼無禮呢!他們氣勢強大的走進我老伙伴的肚子裏,不祥的感覺便湧進我的腦袋,不一會兒,他們便笑瞇瞇、滿意的樣子走了……那時,我還蒙在鼓裏。

不足半個月,老友的小主人們提著有大有小的紅白藍袋子,輾過朋友的胸口,溜到外方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頓時,我恍然大悟,原來伙伴們已被收購了,沉重的氣氛在空中彌漫著,大家變得不能呼吸似的。

「隆隆……」起重用他銳利的雙瞳緊盯著我們。誰是他的下一個目標?不是我。應是對面日久失修的唐樓。當我再次打開我雙目時,眼前變得空空如也。一幢、兩幢……座座樓房悲傷地合上眼簾,我默默祈求奇蹟降臨,但神沒看顧我,把我的老伙伴一個個拆走。在商界眼中,他們只是浪費土地,沒意義、不符合經濟效益的廢房子……難道就忘記它們是見證香港歷史、轉變的見證人嗎?

我轉身一看,在不知不覺中我身後已是好幾幢新建的房子,他們比我高好幾千尺,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總是用不屑的眼神盯著我,傳來的目光已把我結成冰塊。雖說我是因為是第一所由玉石建造而獨具歷史價值的樓房才僥幸被保存下來,但要我在孤獨中渡過,我寧願與老伙伴「一同上路」。

天空忽然烏雲密佈,雨水一滴一滴……然後「哇啦哇啦」地落下,我前方的工人、機器頓時停了下來,難道天也為此哭泣?「隆隆」的聲音在這晚上中再沒響起,而我在此沉默著。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6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