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地重遊有感

不經不覺又走到了這片故地,回想起來大概已經五、六年沒有回來吧,一切早已變得面目全非,滄海桑田了……

深水埗這個充分展現香港傳統特色的小社區,沒有港島區的煩囂,也不似旺角、尖沙咀一樣熱鬧。如果硬要描述的話,我會把它比喻為不起眼的貴價花瓶,總會有識貨之人懂得欣賞他的美。這裏是我兒時的住處,從幼稚園到小學期間,我都是由嫲嫲照顧,跟她一起生活,所以基本上我童年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這裏度過的。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甚至一街一巷,都留下我無數大大小小的回憶。難得舊地重遊,當然要沿著當年的路徑重走一遍,感受箇中的變遷。

一抬頭,望見一幢幢外牆殘舊不堪,日久失修唐樓。一條又一條細緻的裂痕佈滿牆身,為本來已經褪色的外牆油漆添上間條般的裝飾。那些搖搖欲墜的招牌,彷彿以生銹的鐵架來印證自身的歲月,訴說着歷史,更為枯燥的舊區加上一點點色彩。

一直往前走,在某棟唐樓的轉角處,有間毫不起眼的士多。它的裝潢十分樸素,隱約滲透出懷舊美。此時,一位老態龍鍾的老婆婆徐徐步出店面。她跟一般老人家一樣,腰彎背駝、頭髮灰白,仁慈的臉孔上掛著溫暖的笑容,問着:「想要什麼嗎?」,一如我記憶中的模樣。小時候放學歸家的路途上,嫲嫲都會帶我到這裏買些小食填飽肚子。老婆婆總會主動問我:「小妹妹,想要什麼嗎?」在我考慮的時候,她就會跟嫲嫲攀談,一起聊些有的沒的。這一幕幕的回憶於腦海中浮現,漸漸像散掉的拼圖般拼砌回一幅完整的圖畫。然而,如今周遭店舖大多變成連鎖店。一間、兩間、三間……它們出售着各式各樣的商品,只是那份濃厚的人情味卻隨着潮流消失得無影無蹤。

拐過彎後,便到了舊居。這裡早已人去樓空了,相信不久後也逃不過被拆卸的宿命吧!依稀記得小時候最抗拒走那又長又斜的樓梯,昏暗的梯間沒有窗戶,總覺得與恐怖電影中的場景大同小異。於是,每次我都蹣跚地拾級而上,嫲嫲見狀便會喃喃自語道:「你這速度恐怕連烏龜都能趕上呢!」接着把我抱起,徑自往上走。後來每次都由嫲嫲背我上樓,躺在她背上,不安感總會隨風消散。也許是習慣了這種安穩沉實的感覺,多於真正的害怕吧!所以才會一直黏着她。可惜這一切都隨著時間流逝,被時代沖刷得一乾二淨……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的視線已經變得模糊起來……我相信,下次再來的時候,將會是桃花依舊,人面全非。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5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