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髮

「嚓」的一聲,使我的疙瘩全都倒豎起來,就像是準備「行刑」的獄犯。如果要我告訴你活了十五年以來最怕的事情是什麼,我必定會毫不猶豫地說:「理髮!」

在我印象中最深刻的一次「行刑」,便是發生在兩年前的一間簡陋的髮廊中。那時我的「獄卒」媽媽,正押著還在垂死掙扎的我進入「刑場」,然後一氣呵成地把我推到「問斬亭」中,配以一臉奸笑……接著我便感覺到髮型師將「鎖頭器」綁在我的頸子上,一面把玩著剪刀發出金屬的磨擦聲,一面向我傳遞著信息:「從哪裡下刀?」

我看著鏡中毫無血色的自己和正在我頭上大動干戈的髮型師,我幾乎成為了一尊蠟像,一尊灰色的蠟像。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好了少「斬」幾刀嗎?眼前這個長髮的平頭是誰?我真的很想猛地站起來大喊一聲:「我受夠了!停!」但是,我這該死的害羞性格讓我啟動不了嗓子,喉嚨像是被人下毒了一樣!只能看著我越來越蒼白的臉孔,坐以待斃。好一會兒後,我突然聽到親愛的媽媽竟然說了一句我聽過最是毒辣的話,氣得我差點昏過去,差點使我藏在眼眶中的淚水洶湧而出!她說:「短一點!再短一點!」

然後,我乾脆閉上雙眼,逃避這殘酷的現實。我已無力再去挽留,這一刻我真的深深地體會到「被宰人士」的不甘、悲痛與無助。感受著過萬條青絲在空中痛苦地呻吟著,然後無力地飄走。而我這「元帥大人」卻只能強忍著快要溢出的眼淚,期待著這場災難能快點結束!

彷彿過了半個世紀,髮型師終於宣告這場世紀性大災難的結束!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我馬上便閉著雙眼奔向散發著白光的大門!丟下錯愣的媽媽。我像隻受驚的小白兔般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中。雖然不曾看過「被宰」後的自己,但我知道那樣的我一定很滑稽!當時我只想著明天回校準又被那些可惡的男同學取笑。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的,奔跑中的勁風混和了我的淚,也凍結了我的心……

後來,雖然我忘記了我「被宰」後是怎樣的可笑模樣,但我永遠會記得那些我在街上和學校裡投以的奇異目光。那一種被取笑的感受,好比有千萬隻小蟲在撒了鹽的傷口上噬咬,把我傷得個徹底。


林翼勳博士評語

筆法誇張,辭語峻刻,把理髮之厭惡驚懼之情能寫絕。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3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