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是薛子明。他被囚禁在一间密室里，整个人已经被凌虐得不成人形。他的手指扭曲，手臂和小腿显然是被人活生生卸下，后背鲜血淋漓，他摊在地上，血水流了满地。

叶莹晃了一下，腰撞到了桌角，整个人缓缓蹲下，抱住了头。

他一定很痛吧。

不像我，撞了一下就哭，依旧是那么懦弱。

他在被鞭打的时候，有没有哭？

泪水滴落在图纸上。

呜——

紧紧捂着的嘴里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悲鸣。

无双有少女，二十心已死。

窗外，乌鸦的鸣叫如啼哭，凄凉的夕阳像鲜血。

-

自由军队中的一个士兵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人。

“死了？这死小子嘴还够严的，怎么问也不肯说出无双的独门秘籍。“

“哈哈哈哈哈哈人家是无双公子嘛！“

薛子明睁开了眼睛。

他满是血的脸上留下了两行清泪。

他从小只爱打架，不爱看书，偏偏掌门还要逼迫他去背各种诗句。他从来都是不加咀嚼囫囵吞枣地咽下，到如今竟也能平白想起一两句来，依稀记得是：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唯其义尽，所以仁至。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而今往后，庶几无魄！“

-

三年后。

叶莹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紧皱的眉头，一脸严肃，和之前娇俏的少女完全变了样。

叶莹叶莹…莹火虫般的点点星火，终究足以燎原了么？

“叶掌门…璇玑长老说晚宴已经准备好了。“

”好，我马上下去。“

没错，这位叶掌门正是叶莹。她以薛原之女继承了无双殿掌门之位，在袭击自由军团的前一夜，于殿堂设宴庆祝将要到来的胜利。

坊间传说，新上任的叶掌门三杯两盏淡酒，就醉得找不着北。叶掌门醉后爱嘟囔，那天她一会就在哭自己的爹娘，一会在怨恨自由军团，一会在哼哼唧唧念着自己的义父，一会又将自己身边的随侍认成了已故的薛少主。

那天，她嘴里颠三倒四的都是他们的名字。

可是这些人一个也没有来。

醉深处，灯花里，她枕着胳膊伏在案上，从臂弯里去张看这殿堂 。

一时间，她看到觥筹交错，热闹欢欣。

人群中薛原和长老们举杯致意，弟子们喜乐融融，窗外雪花纷飞，薛子明披着斗篷簇簇抖落油纸伞上的雪花，朝她走来。

”掌门，你醉了。“

耳边模糊有人这样唤她，她含糊地应了声，眼泪却流了下来，她把脑袋蜷进臂弯里。此时夜已深了，杯盘狼藉，意兴阑珊，叶莹后来也没再多说，也没再拉着任何人哭闹嚷嚷——她正尽力迅速成长为父亲的样子。

或许再过一年，她就不会那么容易喝醉。再过几年，哪怕醉了叶不会再胡言乱语。到了最后，大概谁也不会瞧见无双殿叶莹的眼泪了。那些肆意痛哭，举杯畅饮的岁月，总有一天，会成为叶掌门和后辈闲谈时一笑带过的往事。

一代人一代人都是这样过来的，等到叶莹老去的时候，属于他们这一代的前尘过往，后世会提及，但谁也不会再熟知。

那些芳华岁月，也许终究会轻描淡写地远去，最后也成为。折扇上的一句，鄙人甚美。

明天即将来临，那时的我们，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