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視與仰視

登上那大髺山的山頭,便可俯視南天水圍;路過那萌萌樹蔭,即可俯視翠綠青葉。身為公司的總裁,總能高高在上的指點員工,無關乎能力與否;作為企業的員工,難免不去奉承老板,無關乎真心與否。俯視與仰視存在於物理之間,亦存在於無形之間,而它們之間必定有一層或大或小的隔閡,跳起觸碰的綠葉難以有假,可隔著高度傳遞的信息,卻層層迷霧。

就拿校園為例吧,老師是學生的上一級,但老師沒有站的太高,學生們微微抬頭,便能看見站著教書的老師,有些老師甚至不願站的太高,他們從山頭上走下來,降下高度,減弱隔閡,締造了與學生說笑的空間,這時學生還能打趣老師幾句,「老師,為了升學講座穿的這麽西裝革履的,與你平時氣質不符啊。」或是分享些八卦,「你知道某某又和某某吵架了嗎?哎呀,這次是因為他覺得他太「綠茶」了。」讓沉悶的課堂有了一些活力,學生一個樂於表達自己的想法。

可如果再登高些呢?學生總在各式場合仰視著臺上講話的校長,或講的滿嘴官腔,再加上拖長的停頓,讓人提不起精神勁,盼著早些結束,而講臺上俯視著學生的校長呢?他的角度看不到哈欠連天的同學嗎?他又會不知學生怎麽想嗎?而如果知,為何不簡明扼要,直奔主題?而如果不知那這層隔閡又是否太厚了呢?這兩者大抵出自同一理由,在於俯視與仰視之間的關系,雙方最真實的心裏話,隔著高度,難以交換,又或是,正仰視的人在想什麽是無關緊要的,而正俯視的人又不得不這麽做。

這樣的平衡是一把雙刃劍,維持得好,妙用無窮。二戰中,蘇聯下達的227號命令,其描述為「我們一直在撤退,而現在,我們一步也不能後退!」,這一句話讓一將功成萬骨枯呈現的淋漓盡致,斯大林和朱可夫踩著這堆枯骨登上了更高處,俯視著士兵拋下一句,如果你正在穿梭地獄,那麽請你繼續前進。

而士兵只得仰視,並接收信息服從命令,他們中定不乏願為祖國流盡最後一滴血的人,可也不乏深深思念家鄉,想立刻解甲歸田之輩,可對手的炮火,讓仰視並追隨成為了眾多選擇中最適合的那一個,也迫使他們的想法變為盡早的打完這場仗,然後回家,當中有多少「戰爭結束,我便回來娶你。」的誓言被埋沒,又有多少人的頭髪在盼望著,盼望著,不覺間便已花白。

而站在山頂上的人,又豈如表面般志得意滿?為達目的,總是需要違心地做出捨棄,並且面對一份份不知真假的電報 到底那份才是?真的讓他們在夢中驚醒。縱然如此,他們可不能像仰視著他們的人訴說苦水或露出頹樣,這會讓他們跌下來,而隔著這樣的高度,互相看著必然是模糊不清的,可在這時,隔閡卻成了紙窗,俯視者與仰視者之間心知肚明,內心的想法已經在無聲之間做出了交換,但誰也沒有去捅破那扇窗。

可維持的不好,問題不斷。當俯視的人站的太高了,便成了極其恐怖的事情,他們會隔得太遠了,沒有信息的傳遞,甚至沒法看到對方,無法對話,仰視者擠破了腦袋想登上去,蘇醒俯視者,可怎麽找都找不到路;俯視者被迷霧擋住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慘況,好不容易見著卻只會發問一句「何不食肉糜?」起義的接踵而至,亡國的種子被埋下,無數聖靈的痛哭,因此而來。

這種致命的隔閡絕對不能出現,頂峰的人必須下山看看,當久了俯視者也要體會一下仰視者的感受,換一種角度,換一種身份,換一種想法,除去那隔著迷霧虛偽對話,打破那遮擋一切的隔閡,而不再隔著高度,不再存在俯視者與仰視者之間的差異的時候,這時不需要對話,你能明悟對方最真實的心底話,這,便是最高級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