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車

晶文薈萃 十優文章

結束最後一堂課時回到宿舍時,夕陽早已躲了起來把天上的星宿全交回明月。空空蕩蕩的房間只剩下右側的一角存放著最後的一些行李。

對吧,這四年來一起居住的幾位室友也已經離開了,就只留下我。床鋪上、桌子旁、窗口邊彷彿還遺留著我們昨日的氣息,清晰卻又遙不可及。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除了我們幾人的合照圖,還有一個亮眼的數字清楚的向我顯示著現在時間為八點二十六分。

「糟了!」內心的一聲大喊,快錯過末班車了,我匆匆提起一大箱的試卷以及那黑色的行李箱,快步走往宿舍門口。眼看這那八號車快開出了,我也顧不上甚麼紅燈綠燈斑馬線,提起箱就一古腦兒的往前方車站衝過去,滿是狼狽的登上了末班車。

還是那位留著鬍子的司機伯伯,他的車總是播著一首又一首的流行曲,記得那次為了去與同學出外跨年而特意趕上的末班車,車上也是扣著一排大紅色的窗簾,播放著當時的流行金曲。那時我還跟宿友們說怎麼別的司機都愛經典舊歌,卻唯獨這司機遠遠地拋離了其他人,站在潮流的尖端?猶記得他們還笑說我在胡說八道,整天就是在胡思亂想。

昔日的笑聲依舊那麼清晰,可是今天卻只剩下歌手空洞的尾音,陪伴著我孤獨的小身影......

校巴最折磨人的就是那慢如蝸牛的行速,想著快要遲到了而校巴卻從來不會因著我而改變速度,任由時間任性的流走。在此星夜中,靜看車外校園一草一木,緩慢的車速卻是出奇的讓我心悅。

夜裡的校園沒有紛紜如鯽的學生在交頭接耳,也沒有排滿了車站的人大汗淋漓地抱怨著,亦看不見任何大樓中有課室開著燈,一切都平靜而安謐得讓我有點不習慣。

又到了一站,一個年輕人上了車,看他手上的資料書本似乎是個大一生,他一臉倦意的到車上,找到座位倒頭便睡著了,筆記本上滿滿的字似是在無聲地告訴著旁人:這便是我們年輕人的拚勁,屬於我們的那份青春。

今個兒不是甚麼特別的日子,搭上末班車的人並不多,都是一些學生拖著疲倦的身子上了車來。對於他們而言,也對於過去的我而言,末班車是我最後的一顆救星,錯過了這末班車恐怕要行上好一段路,多花好幾倍的腳力才能走到巴士站等待出市區的地鐵。過去總想著末班車如果能開再快一點,我便能在點回家與家人相聚,早點跟朋友們會合,不至於要遲到。可是,我今天卻希望校車能夠慢行,讓我可以清清楚楚的看一遍這生活了四年的校園,為著過去的回憶作最後一次的依戀,寫上最後一個句號。

銀漢無聲轉玉盤,過去奮力讀書溫習的我為著能考進這大學花了無數的努力,挑燈夜讀終於趕上了末班車進了夢想中的校園。然而在乘搭的過程中,功課、測驗、考試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一次又一次的讓我感到失望疲累,多希望從車上跳下來逃避那些絆腳石,有或命令時間為我走得更快,讓我足以在閉眼,在張開眼便是一身的畢業袍,面對著教授的嘉許,在大家的掌聲中完美而優雅地走下末班車。可是,當末班車真的駛近了終點,似乎並不是如預期中那麼讓我欣喜雀躍......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前方地鐵站的標誌在雨中亮眼的立著,我再次提起行李箱,冒著微雨匆匆走到地鐵站。回首,校車已隨車流消失在馬路之中。

這是最後一班車了,大概我這輩子也沒有機會能以學生的身份再搭上這八號車了。抬首皓月被雲朵藏了起來,我向著馬路的車流,為著那架真正從我心中永遠開走了的末班車說最後一聲再見。

轉身踏進地鐵站,這又是一個新的地方,一個新的開始......


林翼勳博士評語

寫出離別校園搭末班車之心境,藉景物襯托,意識流之遊走,經營出如夢如詩之氛圍,表出淡蕩之愁思別緒。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8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