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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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台時刻播放著抗日戰爭的歷史和紀念活動,以慶祝今天的中國抗日戰爭勝利七十周年。這不禁使我想起那不擅辭令的唐老師的點點滴滴。不知他最近生活如何?

唐老師給我的第一印象並不好。記得第一堂的中國歷史課,我早已坐在課室,預習好課文,滿心期待老師的到來。那時我不斷幻想新的中史老師會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想必是整個人都散發著文藝氣息、談吐得體、舉止優雅、精通中國文化的一個書生;如果是一位女老師,想必是脫俗出塵,不吃人間火……鐘聲響起了,只見一個頭髮稀疏、不修邊幅的糟老頭緩緩地走了進來,我的幻想頓時幻滅了。「大家好!我是唐老師,就是你們這一年的中史老師,請多多指教。」就這樣,我的中史課就開始了。

起初,我相當不喜歡唐老師,認為一個這樣的糟老頭怎麼可能教得好中國歷史。我更不屑其教學方式,課上教的盡是課本內容,絕口不提作答技巧,叫我們如何應付考試?由於我不喜歡他及其在課堂上的作風,我的成績很快就一落千丈,守在班中排名榜末。每次打開課本都只會感受到深深的絕望,一本不過百頁的課本頓時變為一部《資治通鑑》,無比沉重,令人喘不過氣。眼看著我與其他同學那莫大的鴻溝,我漸漸想放棄了。但畢竟我曾是中史科的高材生,因此我仍想作最後的努力。在一次中史課後,我猶豫地走向唐老師,唐老師看到我,面上露出了一點驚訝和疑惑。正想開口希望他能幫助我,卻想起了過往自己那醜惡的嘴臉,那令人憎惡的嘴臉……想著想著,我還是放棄了,只細聲地吐出兩個字:「沒事。」說罷,轉身就走。

放學準備離開的時候,一把熟悉的聲音叫住了我,原來是唐老師。然後他一言不發,只示意我跟著他走。我有些疑惑和悔疚,難道他想懲罰我?他帶我到一間課室,開啟了電腦和投影器,開始播放影片,那是一部有關唐代的電影。我有些不解地望向唐老師,他正全神貫注地觀看電影,於是我甚麼也沒說,只是坐下來跟著看。我慢慢被電影中的歷史情節所吸引,同時也產生了許多疑問:是甚麼因素導致這事的發生?唐代之後的歷史是怎樣的?電影放映完畢已是黃昏了,我卻意猶未盡。從那天起,我們放學後也一起看不同種類的歷史電影,有激烈的,也有悲傷的。猶記得我們看抗日電影時,我瞄到唐老師眼泛淚光,我彷彿也感受到他對中國歷史和文化的熱愛。正因為他無私的教育精神和對學生不離不棄的專業態度,令我重拾對學習中史的信心;亦因為他對中史的熱愛,令我重新認識了中國歷史,明白到學習不應該功利於考試和作答技巧,而歷史的真正意義是見古識今。十分感謝唐老師的教導,令我重拾對學習中史的希望。

其後,我的成績開始突飛猛進,每次測驗都得心應手,更不斷看課外書補充額外知識。有天,唐老師鮮有地在我的課室出現,我便開始與他閒聊。我們談到了陸運會,而我正苦惱學社裏沒有男老師參加四乘一百米接力比賽。突然想到,唐老師不就是和我同一個屬社嗎?但看他弱不禁風的樣子,真的行嗎?我便開玩笑地問道:「唐老師參加四乘一百米?」我原本沒怎麼期待他會參加,誰知他摸了摸下巴,思考片刻後說道:「好吧!如果你下次中史考試能取個第一名。」之後我也沒有放在心上了。

出乎意料地,那一次考試,我真的考了個第一名。我正打算拿著考卷到老師面前耀武揚威,誰知他已率先說道:「我會信守承諾。」我立即回道:「唐老師我開玩笑而已,你別這麼認真……」老師卻認真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陸運會那天,唐老師果然出賽了!他換上了運動的裝束,慢慢地走到第四棒的範圍內,跟他文弱的形象格格不入。鳴槍響起了,比賽開始。不出所料,我們大距離落後,唐老師接棒時,其他選手早已衝過終點,跑道上成了唐老師的獨腳戲。雖然比賽勝負已分,但唐老師仍奮力地奔向終點。儘管看上去跑速緩慢,動作滑稽,但那竭盡全力的身姿卻令人動容。他本是沒必要如此努力,為的只是信守承諾,實在令人尊敬。

儘管我已畢業多年,但每逢佳節,都會打電話問候老師,感謝他的培育,令我體會到中國文化的可貴之處。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7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