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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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瑜望著手上似深非深,似淺非淺的一道疤痕,並輕撫它。手心中的疤痕不痛,但心裏的疤痕卻隱隱作痛。

「唉,已經十五了。」她喃喃自語。這十五年來,她還未放下那個人,那件事。

十五年前的今天,是小瑜一直難以釋懷的日子。自從那天後,她的心破碎了。看著手中的疤痕,令那傷痛的畫面又浮現於小瑜的腦海中……

玻璃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很刺耳,小瑜掩著耳朵,眼睜睜的看著那幅三人都笑得如陽光般燦爛的全家福跌落在地上,破碎了……小瑜跪在拿著行李、準備步出家門的爸爸身邊,抱著他的腿央求著:「爸爸,不要拋棄我,我不是你的寶貝女兒嗎?」坐在一旁的媽媽沒有對爸爸的離開作出挽留,並冷笑著說:「走吧,他要走就讓他走,有甚麼好挽留的。」爸爸把小瑜的手撇開,頭也不回地離去。她被他撇開的手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刺傷了,可她並沒有痛楚,她凝視著爸爸離去的背影,而自己卻無能為力把他留下,手心在流血,心更在淌血。

爸爸離去後,媽媽撕心裂肺的哭起來。她聲淚俱下地說:「怎麼能把我們母女倆拋下?為何這麼忘恩負義?你這個負心漢!」

年僅十歲的小瑜面對著眼前的一切顯然不知所措。她把媽媽緊抱著說:「還有我,我不會掉下你的。」看到女兒這麼懂性,媽媽告訴自己要振作起來,獨力養育女兒長大。

一個完整的家庭對孩子的成長有很大的影響。自從爸爸離開後,小瑜就成為了單親家庭的孩子。儘管她盼望爸爸能歸來把她當公主般寵愛,常到以往與爸爸到過的地方找他,卻沒有他的足跡。

爸爸的離去在小瑜心裏是一條刺,深深的插在心坎裏,沒有辦法拔出來。被同學嘲笑沒父親疼,節日時看著別人一家天倫之樂,樂也融融,父親節時只與媽媽留在空洞的房子裏,就連步入教堂把她的手交給新郎的也不是爸爸。這一切,對小瑜的打擊、傷害深得無法形容。

爸爸離去前的回憶對小瑜而言十分重要。小時候,爸爸總把最好的給予她,牽著她旳小手玩遊樂園裏的每個設施。睡前給她說小故事,把她視為掌上明珠。現在,每當小瑜想起這些片段,她彷彿還能感受到爸爸的溫柔,可惜這一切都只是假象。

這十多年來,小瑜一直盼望與爸爸重遇,多少次在夢中看見爸爸的背影,離她而去的背影。醒來時眼角總有淚痕。

一陣涼風吹過,把小瑜從回憶中帶回現實。「啊!已經黃昏了。」已不刺眼的太陽映照著坐在椅上的小瑜,顯得她更孤寂。

她抬頭,眼前這人的背影怎麼如此熟悉?她追上前,困惑著,是爸爸嗎?想到爸爸,心跳不期然加速,手心也冒汗了。她以震抖的手輕拍那人的肩膀,他轉身了。她一直凝視著他的背影,鼻頭一酸,眼淚掉下來。

小瑜哽咽著說:「爸爸,是你嗎?」他以一臉歉疚的樣子回應她:「你是小瑜嗎?這些年與媽媽的生活好嗎?」果真是爸爸,面對著親生爸爸,怎會有如此強烈的陌生感?他這句話對她而言真的很諷刺。她說:「過得好都不是你賜予的,過得不好也與你無關。」明明心裏一直放不下他,想念著他,但當真的遇上了,結果卻是如此。「真的很抱歉,我欠你母女倆太多,我不奢望得到你們的原諒,只要你們生活安好就好了。我也組織了新家庭。」

此刻,小瑜的世界黑暗了,心亦徹底地破碎了。「我不需要你的可憐,我們在你離開後生活得很好,如果你還有一絲歉意,就請你滾出我與媽媽的世界,我再也不想看見你,永遠也不要!」他眼淚盈眶,點了頭就轉身離開了。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又是這個轉身的背影。小瑜依舊凝視著這以後再沒有機會遇見的背影,心仍痛。不同的是,她沒有像以往般嚎哭,只是默默流淚。他的背影消失了,她輕聲的說:「爸爸,你要幸福。」

在說這句話的同時,她的心痛得很。雖則爸爸離開了她,但她意想不到他早已有另一個家庭。原來他早已對著另一個女人說愛你,抱著另一個孩子說寶貝。

原來這些年來只是小瑜一廂情願地掛念著他。或許這並不是個最好的結局,但她尚算得到解脫。這個人,永遠都會埋藏在心底裏,就如手心中的疤痕,只會淡化,不能擦去……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6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