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的沉默

經過半年的溫習歲月,終於來到放榜的一天。慶幸我的成績達到獲大學錄取的資格,沒有辜負父母期望。我總算如願以償,即趕緊手持成績單及大學選科表跑回家,打算給家人一個「驚喜」。

我對大學的學科都沒有分毫的興趣,一直努力溫習,以考進大學為目標,只是為了向家人證明我的能力,以及懂得成熟地考慮並決定實踐從小至現今堅持的夢想——成為格蘭披治大賽的賽車選手。

回到家,我二話不說就直衝到客廳中央,興奮地喊道:「我要成為賽車選手!」反應不及的家人都紛紛哄堂大笑起來,但看著我堅定的表情,他們嘴角上的笑容也漸漸減退,變得一言不發。整個大廳是前所未有的靜寂,我被所有質疑的目光凝視著。在鴉雀無聲的環境下,我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此時,姐姐把我強行拉進房間試圖打破僵局。我從不擔心她的教訓,小時候犯了甚麼錯,她也是和藹地引導我思考,從不發半點脾氣。突然,一整隻手掌在我左邊耳光應聲摑下,面上的熾熱火辣辣的往整個腦袋上衝,還未及反應,姐姐竟憤怒地對我說:「你為家人設想過嗎?你為這個家設想過嗎?」說畢,「呯」一聲走了,餘下惘然的我。

腦袋擦白的我,頹然坐下,用力回想剛才所發生的事。我該放棄一直堅持的理想嗎?房間的牆上,每個角落都是賽車海報,書桌、書架上都擺放了不同型號的模型車,以及一張張年幼時雙手舉起玩具車,臉上眉開眼笑的泛黃照片。我看得內心很是掙扎,也許我能駕馭一級方程式賽車、也許我能在賽道上奔馳、也許我能一夜成名、也許我能贏得巨額獎金……

種種的也許在促使我前往姐姐的房間與她據理力爭。我站在她房門前,沉重地敲下兩聲門聲,房門隔了一會才打開,我打算馬上開口與她爭論。可是,眼前的姐姐正雙眼泛紅,她背後的電腦報道著一則新聞:「一位格蘭披治選手因意外失手,送院後證實傷重身亡……」她轉身按下靜音,問我:「有甚麼事嗎?」此時此刻,我把喉嚨上那蓄勢待發的有力論據都咽進肚子裡,默默地搖頭,默然的離開了這個靜寂的房間。

我選擇沉默,不是退縮,只是了解到家人對自己的關切。今天姐姐的激動,無非是希望我珍惜生命,明白身為成年男子對肩負家庭的責任。而我卻偏好危險的職業,令家人默默擔憂,憂心著這個如此不成熟的我。我必須沉默,不可以讓那些傷害姐姐的理據衝口而出,不可以讓姐姐對我的愛被爭論所覆蓋。

我坐於桌前,默默地填寫那份大學選科表格。今天,沉默讓我實踐了體諒別人的心,使我更學懂珍惜這段姊弟情。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6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