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敘你曾遇到的一次猶有餘悸的經歷,而這經歷也讓你對生命的認識更深。

有一件事,在我人生中算是一件大事,同時這事我猶有餘悸,從這事中我懂得思考生命,體會到生命的珍貴與無常。

在我大約十歲的時候,我的祖父患了肝癌,發現的時候已是末期了,醫生說他只餘下三個月的壽命,叫我們好好陪伴他度過餘生,給他美好的回憶。這時,我們全家恍如晴天霹靂,因為祖父從來不煙不酒,經常運動,怎麼會無故患上肝癌,還到末期才發現?聽到這個壞消息後,爸媽帶著我回鄉探望祖父,順道見他最後一面。回鄉後,步入祖父的卧室,整個房間死氣沉沉,毫無朝氣。祖父敞在床上,面容憔悴,骨瘦如柴,不像我從前認識的祖父,他身邊還掛著一個盛載排泄物的袋子,此時我才知道原來他已失去排泄的意識,他再也不是往日朝氣勃勃、健步如飛的祖父!可是,祖父仍然勉力對著我們微笑,他期待看見我們,加上祖父根本不知道他自己的病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因為內地的醫生不會告訴病人真相,而家人亦向他訛稱他所患的是普通肺病,只要按時服藥便會痊癒。我很想對祖父說:「你的病是不會好的,他們是騙你的!」我不想給我虛假的「盼望」,可是我不敢說出來。看著祖父,我的心在顫抖,我害怕失去祖父……

三個月後,祖父離開了,我們一家再次回鄉,參加喪禮。這個喪禮令我害怕的心情更加厲害,至今仍猶有餘悸。喪禮是以道教形式進行,周遭的環境使人不寒而慄。道士播的歌、唸的經文、四周的佈置都令人聯想到妖魔鬼怪。地上擺放了很多冥鏹,道士安把這些放進火裡燒,說祖父在陰間會接收到。他們愈說愈可怕,我聯想到地獄的場面,充滿紅火,充滿罪惡,祖父豈不是在地獄受苦,被魔鬼吞噬?我立刻衝出靈堂,看見祖父的棺木,我哭了起來,我捨不得祖父,我不忍心他獨個兒離開,死亡很恐怖、很悲慘。最後,姑姑出來安慰我,平伏我的情緒,說祖父在陰間會安息。雖然那時我停止了哭,但祖父死後的數個星期裡,我不斷在夢境中看見那些道教祭祀的場景,半夜時常驚醒,久久無法入睡。即使現在這惡夢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但我每逢聽見有人離世的消息便會感到不安和懼怕,使我不得不回想起那場景。

從那時開始,我就覺得原來死亡離我們很近,我們不會知道那一天,在什麼時候來到。以前,我會以為只有吸煙、酗酒、吸毒或長期不健康飲食才會患上癌症,又以為年老或遇上意外的人才會離世。但事實卻並非如此,即使身體健康的人也可能無故出現變故。人的身體很脆弱,生命很渺小,我們無法操控自己的命運,無法掌管自己的生命。曾經聽過這樣的一句說話:「塵歸塵,土歸土,人們生前是塵土,死後也會變為塵土。」我感到可怕,活生生的一個人,死後經火化後變成一堆骨灰,最後連一棵青草也不如。人是微不足道的,力量很渺小。無論在世時智慧有多高、財產有多少、地位有多高也好,死亡是難逃一劫的,生老病死是我們所有人類必經的階段。世界上無人能倖免,能夠勝過和能夠數算自己的命運,也無法知道死亡離我們有多遠。可是,我從中明白到就是因為死亡是未知之數,我們才更加要珍惜生命,過好每一天,把每天都當作最後一天,那我們便會積極過生活,做我們最應做的事。人生在世,本來就不容易,人出生時就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能夠出生、長大、活到今天是一件幸運的事。人活著,就要有盼望,只要一息尚存,我們也應努力生存,因為世界上不少病人已都沒有這權利,很多人連這機會也沒有。生命極之珍貴,我學會了不應輕易放棄生命,要積極活下去。


林翼勳博士評語

於親人之離世轉作對人世的哲思,字裡行間有積極之想。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4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