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的堅持
- 作者: 陳縕綾
- 寫作年級: F6
- 寫作日期: 2025-10
- 學校: 馬鞍山崇真中學
今天發生了一件事,我曾想妥協,最後還是堅持到底。我認為堅持是必要的。
火車在軌道上奔馳,傍晚六點正是繁忙時段,車廂內的空氣滯重而溫熱。我站在車廂中,擁擠得難以喘息。人們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各不理會。
倏然,一陣不適感使我心中一驚,扭動著遠離。然而背後的手卻變本加厲,絕非無意之舉。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血液與淚水在體內翻湧。轉身直視這位男士時,他已是一副無辜的表情,雙手卻略顯慌亂,猶豫一瞬才決定好要如何安放。行雲流水的掩飾看似毫無破綻,但我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他急忙別過頭時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你摸了我,我肯定!下車!我要報警!」我努力地使自己的聲音不至於顫抖,抬起頭,挺起背。強裝出鎮定的模樣。車廂中的空氣凝固了,目光全投向我們。好奇中又夾雜著審視。男人的臉色微變,眼珠子一轉,語重心長般緩緩向我說到:「只是誤會,不要在這丟人現眼。好嗎?」話畢,我的心馬上開始慌亂,雙手胡亂擺弄著。這種事自然會令女性感到不安,身旁的群眾有的目光如炬,有的還舉起手機錄影,有的則摀著嘴竊竊私語。我要堅持追究嗎?腦海中閃過放棄的念頭。社會教育女性要溫順、潔身自好。我應該要避免起衝突吧。但剛才的冒犯感真實而強烈,我整個人都在為此顫慄。
「跟我下車,報案。」我說。聲音不大,也不堅定,卻足以讓其他乘客聽見,或許是看見我的堅持,那男人的態度戲劇般轉變:「對不起,我女兒在等我接她放學,母親癌症剛過世……我很累。怪你過分美麗,我一時糊塗。放過我吧。我好好做人!不會有下次的。我不能留下不良紀錄。」他說罷,馬上折腰向我道歉。姿態是如此的卑微,聲音如此誠懇。鞠躬過後,還抬起頭,一邊合起手來求我,一邊直視我的眼。我,就此愣住了。
這番話在車廂中激起了一片同情的漣漪。我注意到旁觀者的目光變了。雖有人吶喊:「這不是你肆意妄為的藉口。」,但更多的視線停留在我身上。眼神理的探究無法掩飾,那憐憫中夾雜的是對我的批判。彷彿我的屈、我的痛都不值一提。必須原諒他、放過他,甚至,要同情他。又或者說,旁觀者的同情,已代替我,原宥了他。
那一刻,我幾乎要妥協了。我垂眸,任由自己凋謝。我總是被期待的——女性,理應通情達理,不要小題大作。那男人的故事是如此悲慘,我的堅持,是那般冷酷而不近人情。
淚水湧現,瞬流成河。
忽然感受到有人拍了拍我,在一片議論聲中,我撥開人群對是非對錯的討論,低下頭望去,一身紅裙的小女孩向我遞來衛生紙。我的淚適時滴落在她的小手上。「姐姐,別哭。媽媽要我告訴你,你沒有錯,你要照顧自己。」她稚嫩的目光向我投來。她的母親站在不遠處,如此動人,如此美麗。腳旁這位小女孩,如此可愛,如此天真。我突然,擁有了堅持的勇氣。
這不是可以退讓或當作無事發生的觸碰。這,是女性尊嚴與權力的界線。
「我很抱歉你正在經歷困難。」我終於開口,聲音比我想像中淡定。此刻的我眼中滲透的是堅定。我再一次捕捉到這可惡的男人鬆一口氣的小動作。「但,我有權利追究。」話落,我態度強硬地捉著他走出車廂,亦打通了報警電話。
這是我的身體。而我,是一個完整且值得被尊重的人。我有我的尊嚴,亦有我的底線。我若為此妥協,若日後有其他女性受到他的冒犯,我亦應為沒有把這好色之徒繩之以法而令他可繼續傷害其他女性而負上責任!我明白這種痛與害怕,同為女性,同「為」女性,我絕不,亦不應妥協。這是必要的堅持,應守的公義!我並不堅強,甚至軟弱,但我若一退再退,一忍再忍,我日後又應如何自處?我的堅持實為社會集體覺醒的微光。當社會慣於以「人情」模糊公義界線,以同理心包裝對惡性的縱容,每個退讓,都在無形中侵蝕保護我們的制度藩籬。
今日,我為自身劃下的底線,亦是劃破受害者沉默的開端——身體自主權,從來不是可以妥協讓步、供協商的事,而是不可撼動的基本人權。這世上沒有那麼多「於情於理」,別讓同情心綁架公義,更別讓恥感埋沒發聲的權利。
錄過口供出來,萬里無雲。我是如此驕傲。以個人之剛毅,破社會之沈屙;以必要的堅持,懂得自愛自重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