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想尋回的一件玩具
- 作者: 郭靈蒽
- 寫作年級: F6
- 寫作日期: 2025-11
- 學校: 中華基督教會何福堂書院
世界日新月異,時代匆匆變遷。走在街上,只見現在的孩童手心各捧著一隻手機或平板,電子的世界是那麼光鮮亮麗,光亮得讓人刺眼。可比起那些華麗多彩的手機遊戲,我心中仍想尋回那一件玩具 ——那被「成長」摒棄、遺忘的小木偶。
回想起小時候,那時手機還沒那麼先進,大部份人家的孩子都會在家樓下的遊樂場玩得不亦樂乎,或是一回到家就與兄弟姊妹霸佔電視台看自己喜歡的卡通片。可是我也不愛,整天盯著屏幕,也沒兄弟姊妹作伴,所以通常都是在客廳做功課,或是與父母親嗑嘮校園趣事。直到我六歲那年,我公公從內地回來,他帶來一隻些許陳舊的小木偶。那木偶對兒時的我來說很是新奇,世上竟有用線拉動,就變得栩栩如生的木塊?棕黃色的木頭上能看見幾圈木紋,它的身上被塗上又紅又金的漆,顏料像是它的彩衣,為它增添幾份靈動。它穿著一身美麗的旗袍,頭上又紮著秀麗的毛髮,細長微睜的眼睛,像話本裏的大美人。起初,我拿著那幾塊纏繞著絲線的木,卻無從下手,不知如何將它動起來。於是公公給我示範了遍,他靈活地操控著木偶的四肢,使它擺動起來。那木偶在年幼的我眼中,像是真的有生命一樣,躍動的舞步和自由的轉動,就像是一位踢踏舞者全心全意地投入在表演中。自此,它成為我最喜愛的玩具,也是我最忠實的夥伴。
從此以後,我每天都把玩著我心愛的新玩具,我對著它說話,它就向我點點頭,爸爸媽媽都笑稱它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們看我如此感興趣,便提議帶我回鄉,看看公公的木偶劇場。我興奮得不得了,連忙答應他們。於是,在八歲那年的暑假,我乘著高鐵雀躍地回老家。在高鐵車廂,一路有上了年紀的人問我這木偶是哪兒來的,也有人稱讚我的木偶活靈活現,美麗動人,當人們誇獎我的玩具時就像誇在我身上一樣。過了長途的車程,我終於到了公公的作坊,那裏滿是各式各樣的漂亮娃娃,我看得雙眼發亮、目不轉睛。但這仍比不上我後來看到木偶戲演出時的震撼。如此精妙的結構啊!原來搭配著舞台的聲效與人聲,木偶戲也能像舞台劇一樣嘆為觀止。一陣咚鏘響耳的鑼鼓聲,直直打入我的心靈。
多年後,我升上高中,我對木偶戲的熱愛只增不減,我夢想要到國外修讀木偶戲的舞台製作,可我卻不敢將這等嗜好告知於人。同學手上都是最新款的手機,最新潮的任天堂,而我卻喜歡格格不入的老派玩意。於是,我再也不告訴別人我這樣的興趣,將我珍藏的玩具收在盒子裏。可是這一藏,我就再也沒找回來。因為高三那一年,我搬家了,不知怎的,搬運公司把一些小物件弄丟了,而我的木偶也在其中。我好幾日都食欲不振,彷彿丟了魂。我心中滿腔憤恨,想要找回木偶的心蠢蠢欲動。可是失去的木偶已經不留足跡地離開了,好像連上天也告訴我該放下那不切實際的夢。
結果,我一路順遂地跟著世俗所愛的路走,我讀了注定有出路的商科,朝著康莊大道前進。一年又一年過去,木偶戲之類的傳統造詣逐漸消失在時間的洪流中。時針的滴嗒嗒地過,我不斷地尋找那丟失的木偶,我翻來覆去,遍尋不獲。失去木偶的我,亦找不回最初的熱忱。
後來二十九歲那年,我回到老家探親,公公已到日暮之年,眼神力也大不如前,再也不能造出細緻精美的懸絲傀儡,他的聲音有氣無力,也唱不出昂揚、氣派的曲調。我看著壁櫥裏滿滿當當的木偶人,桌面零星的工具和地上散落一地的碎布。木偶的樣式那麼多,有溫婉的大家閨秀、正氣凜然的大將軍、也有體力柔弱的書生,它們無不精妙,但也不是我最想尋回的木偶,那獨一無二的玩具。當我惆悵時,公公來到我身旁,他說:「再看一次木偶戲吧。」
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又走到那熟悉的小劇場。這裏還是沒變頓,寥寥幾排的塑膠椅子和頭頂上的紅色幕布,眼前小小的舞台,正是給木偶們大肆表演的地方。震天的鑼聲響起,衝破天際。悲傷的胡琴升起,如歌如泣。我此事重回二十三年前的小作坊,被這驚人的美麗撼得不能動彈,為之振奮。兒時的驚鴻一瞥,我在凡間尋遍不得,那美麗的木偶,是我怎麼想也找不回的。我才醒覺,原來我丟失的不僅是一件玩具啊,更是我而是的夢!原來是間沒去的不僅是歷史,更是華夏的藝術之美!老一輩堅守的傳統,竟是尤其輕易地就被凡俗的利益和出路給取代。
我頓時感到眼眶一熱,熱淚順著臉頰留下,孩提時堅信的幻想,在時光的流逝之中仍保持它的初心。我順著來時走過的台階,踩著足印一步步地走回去,就像我不曾迷失一樣。我仍未尋回那最珍貴、最渴望的木偶,但它卻在冥冥之中帶我奔向年輕時的夢,讓我重拾舊時不切實際的幻想。它不但是我最想尋回的一件玩具,更是我心中的理想和熱情。
我最想尋回的玩具,它是如此可貴,如此獨特。它——在歷史的長江中橫渡千年,在時代的一處留下它的足跡,承傳萬代。我看著臺上美麗的小木偶,心想:若它們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我的夢亦能找到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