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最後十天

朋友,我希望你能夠細看我一生的敍述。

我是一名罪犯。一名快將要上絞刑的罪犯。

我的一生或許只剩下五分鐘,甚至五分鐘也沒有呢。此刻,我很想回顧我的一生......

我是出生在公元四世紀的意大利,家景雖然並不富裕,但童年的日子倒是十分愉快,猶如活在天堂--是無憂、是幸福的。我一直幻想這種生活不會破裂,但當然是不可能的。

我始終是一個窮人,讀書不多,認識的人多半是一些教育程度較低的人,在他人眼中,他們是一羣「粗人」。漸漸成長,認識的「粗人」愈來愈多,變壞的機會也隨著增高。

我最終變壞了。殺人、放火、偷竊、作假見證、貪婪、忤逆,最後還幹了一件在眾人眼中更該死的事:我觸怒了國王。我被判絞刑,在某個法定的日子處死。

我被關進牢房已有三天,依然感到自己好像身處在夢境中。三天裡,我一直呆坐著,我實在不明白,為何昔日我犯盡天下間最罪無可恕的事,我也死不掉。現在卻因為觸怒了國王而被安排處死!這是個怎樣的世界!國王是人,我也是人,為何他憤怒時就可隨便向一個人處死,而我同樣是憤怒,卻要接受死亡的吞噬!三天來,我終於領悟到: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公平」吧。

我的生命所餘無幾,我後悔當初為何要結識那羣「粗人」。沒有認識他們,我的命運一定截然不同:或許我現在正與家人共享天倫之樂,而不是住進牢房中,等待死亡的來臨......「家人!」我最想見我的家人,尤其是我年紀老邁的母親。在臨死之前,我很冀望能與遠在百里之外的母親見最後一面,以表達我的歉意,因為我不能為她送終了。

可惜,我辦不到。那天,是我一生中最慚愧的一天,也是流下最多眼淚的一天。

在牢房中度過的第五天,我用盡所有的方法來回憶昔日美好的一切:第一天上學、第一次收到禮物......原來我的人生是這麼璀璨的呢。

當晚我不能入睡。我聽到一把中年男人的聲音回蕩在寧靜的牢房中,很稀奇地,我沒有怕,也許是因為死亡將近,能夠目睹鬼怪,也可令我死而無憾。但那聲音不是甚麼怨靈,而是一位神父在祈禱。遇見他,心裡突然產生一種溫馨的感覺。

很快地,神父成了我在牢房中唯一的朋友。我跟他分享自己的過去;他跟我分享關於神的一切。起初我還半信半疑,但在牢房中度過的第六、第七及第八天,我不斷地細聽神父訴說的神蹟、神的偉大及很多聖經的故事,此外,他還教會了我很多的人生道理。雖然對我已沒甚麼幫助,但我也聽得津津樂道。

到了第九天,我完全想信神了。相信了神,我對各種的事物有更深層的領會,十分希望在上絞刑前的最後幾天,活得比以前更精彩。當時,我對「未來」充滿希望和憧憬。可惜,一個噩耗的消息突然敲進我腦海中,把我的一切都敲得粉碎。

「國王下令,絞刑提前在明天進行。」

我腦海一片空白。當我在天空翱翔的時候,竟然一下子被打入深淵裡。我說不出任何的話,也流不出任何的淚。在我死前,我明白原來當一個人受太大打擊時,反而會哭不出來的。

今天是我的行刑日,周圍都是圍觀的人。絞索已經掛在我的脖子上,追魂炮也燃點起來了。

「神啊,過去的十天我活得很有意義,感謝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