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區老店要結業了

在學校與地鐵站之間,夾雜著年華老去的公共屋村和樓房,與和它走最後日子,苟延殘喘的店鋪。每天下課都會快步溜過,企圖目空這一切的荒蕪;今兒個雙腳卻走在兩幢矮樓中,探索殘餘的痕跡。

落日的餘輝把天空染得一片泛紅,倒映在牆身剝落的樓房上。空曠的石磚路上,有些同學向前奔走,僅餘的吵鬧聲聚集在街尾。路旁幾位老人坐在搖椅上,合眼乘涼、低頭休息,彷彿這個平台是他們的私人花園。

對於不斷建設的時代來說,這裡流露失落的民間風味,陌生卻感覺親切,店鋪亦沒有富麗堂隍的字號。不同類型的店各自散發出獨特的氣息,像是爭妍鬥麗的鮮花,期盼著人們的恩澤賞識。

這家店矗立的鐵架遮蓋熒光管的白光,光線只好從一疊疊金銀紙錢的縫隙間透射。鐵櫃上放著歐陸式洋房與匹配身份的名車模型,而看著血色紅潤的紙紮媽姐,定必為您的祖先細心伺候。可是,若果先人是愛時髦的,這家店就滿足不了他們的慾望——就叫他們別追潮流,用什麼板腦、名牌手袋唄。

遠觀那門口的旋轉燈上紅白藍輪流交替,迷幻得讓人眩目。近看莫大的水銀玻璃鏡前,誘人的理髮椅上,躺著一位不受時間擺佈的老人。剃刀緩緩在臉上刮動,刀鋒斷續發出冷酷無情的金屬聲。手剪你又何須害怕髮絲的呼救,再罪過也是身不由己;哪怕吹風機噪音是你的搖籃曲,它的消失換來你的安寧。

草藥味撲鼻而來:有人說是鬆弛的香薰,有人說是催吐的惡臭。櫃檯上的大銅壺掛著識別身份的名牌,萬壽無疆碗在旁自律地排列;然而乖巧的它們有玻璃蓋子作冠冕,氣味不是從中洩漏吧?店內唯一的老頭坐在木凳上,把碗端到薄弱的唇邊,啜飲茶的期間聆聽著收音機傳來重建的消息。吊扇唧唧地在天花上轉動,將苦澀味散播到整個空間。

街尾雜貨店的老闆算是選對了舖位,眾商戶中最旺丁是它。夏末熱浪未退,汗流浹背的同學們像是在水族館般盯著冰櫃,找尋喜愛的飲料。「小伙子,這是最後一瓶橘子汽水,見你常常買給你留了。」「噢...麻煩大叔你,脫銷嗎?」「十多天後這裡將會清拆,所以就不進貨了。」我拿了一罐可樂咕嚕咕嚕的喝下去,餘甘留在舌尖上;汽水裡的氣泡,隨著嘆氣一併釋放到大氣裡。

夏天離去,花兒的生氣一去不復返,只能在秋風中萎凋,靜待消逝的時候來臨。架上鐵絲網的那天放學,清楚瞥見一道道拉下的閘門;閘門後的一絲絲記憶,卻模糊得在腦海撈不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