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腳小心翼翼點了下，確定踏穩台階方踩下去。在黑漆漆又悶熱的空間，扶着扶手，滲滿手汗的右手緊握手機，靠着手中微弱的光線攀上五樓。憑記憶從樓梯轉右，用鑰匙扭開鐵門，向左直走到最後第五戶，又得避開印象中總是亂放的垃圾袋，以免踢翻了被冷菜殘羹弄髒。

終於摸到第五戶的門把，小小的、安心地呼了口氣。幸好﹐沒奇怪的東西冒出來。「咔嚓」卜!心臟像被捏了下......

「啊妹，下班喇?」呼，原來是鄰居大叔。轉過僵硬的脖子打算漾開友善的笑容，但臉弄的弧度旋即一僵。只見鄰居大叔站在透出黃光的門口，赤裸着有啤酒肚的上半身，右手不雅地，伸入孖煙通的下半身，抓痒。我敷衍地點頭，立馬拉開家門，竄入、甩門。

我閉眼靠着門，深深呼氣後方睜開。家裡烏黑一片，但電視機微弱的聲音告訴我，爸還沒睡。「爸，又不開燈！」我打開燈制、脱掉鞋子走入「客廳」—實質也是睡房、飯廳—只是兩步之遙。

「開電視又開燈很費電呢﹗何況只有我在家。吃飯沒？我煮了你檸檬雞翼呢﹗你媽剛還罵我雞翼漲價了很貴，但今天是你......」爸爸弓着腰坐在碌架床下層，看了我就沒完沒了的說個不停。

「得了，她就是故意找事來罵人而已。整天就知道嚷屋子小、我不孝順、嫁你要捱，別人老婆就逛街做水晶甲之類的，真的好煩啊﹗幸好她保安的工作上的是夜班，要不然我們又要開戰。還有，你就不會回她，爸你也太窩囊了吧﹗」我對着浴室紅色長型掛牆鏡御妝，一邊沒好氣地抱怨，一邊小心別一個轉身撞到旁邊的架子，上面放的沐浴乳掉下來要撿就會很麻煩。

明明從前的浴室也沒這麼擠的，明明以前還能和爸一起對鏡刷牙。

爸一直沒吭聲，待我洗完澡方知原來他在給我翻熱雞翼。家裡沒所謂的廚房，煮食、連睡覺、吃飯的地方共用在這二百六十呎的空間。爸用電磁爐隔水翻熱檸檬雞翼，這道他唯一擅長的、曾是我最愛吃的菜。記得小時候也會抱着他的腿，在這片狭窄的空間呼嚷檸檬雞翼。

眼光從爸身上移開，眼珠幾乎不用轉就看到整個「廚房」電磁爐旁是洗手盆，隔壁是洗衣機，上放了電熱水壺和老舊得泛黃的電鍋，再上排是灰白骯髒的雜物櫃。眼瞳像是映入太多的事物，負荷過大再衝擊到腦袋，心沒由來的感到一陣煩厭，我沖爸說不吃了。

爸顯然是愣了會兒，纳纳地說智放在桌上，半夜餓了就吃吧。我點頭算是回應，然後避開腳下一疊書、風扇、插滿風扇、充電器等而顯得亂七八糟的「拖把」爬上碌架床。

橙黄的街燈從窗戶灑入床鋪。幸好這小小二百多呎的空間，有一排差不多橫跨一爿牆的窗戶，才較通風。雖然西斜這點討人厭。「又不會？到底布沒聽課，都說這樣做，你偏不，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拍打聲、女人的大吼聲和小孩的哭聲劃開寧靜的夜。又是第四戶﹗我罵了句神經病又打小孩，爸在下層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只想孩子成才，不用窝在四千元卻得二百呎的地方。然後幾不可聞是的嘆聲。我的心也跟着沉了。

看向窗外高聳的銀白色大樓，心裡不禁咒骂，是贈興嗎?我家三人窩在二百多呎的單位對面竟是七八呎的私人屋。我不望私人屋，只望有公屋......可上現在上公屋也要13年啊!回望黑漆漆的家，唉，天殺的地產商，該死的無能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