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前那幾天，陽光總是懶洋洋地灑在課桌上，我卻沒心思碰那些疊得高高的試題。同學在埋頭劃重點，前桌的筆尖在練習冊上沙沙作響，我卻揣著滿腔的「自信」——心想這次考試範圍早就摸透了，那些知識點聽了這麼多次，總該記住些吧？放學鈴一響，我抓起書包就衝出教室，網吧里朋友們早開好了電腦，屏幕上的刀光劍影比課本上的公式動人多了。

「真不溫書啊？」有人問。我一甩滑鼠，操作著角色連斬三人，滿不在乎地聳肩：「輕輕鬆鬆，明天看倆小時就夠。」結果那天晚上，電視機裡的電視劇正演到關鍵時刻，沙發上的薯片袋堆成小山，等到了夜深人靜，書桌依舊是早上的模樣。

考試當天倒真是從容。走進考場時，晨光透過窗玻璃在試卷上投下光斑，我拿起筆，竟覺得每道題都眼熟。選擇題看一眼選項就有答案，填空題憑著模糊的記憶寫下字，最後一道大題雖然卡了卡殼，胡亂湊了幾個公式也算填滿了空白。交卷時，我甚至跟老師笑著點了點頭，心裡盤算著放學該玩哪個遊戲。

拿成績表那天，天氣好得讓人想哼歌。出門前瞥見門後的雨傘，傘骨撐著藍色的傘面，孤零零靠在牆角。我摸了摸口袋裡的鑰匙，陽光曬得後頸發熱，「哪用得上這個」，腳步不停地衝下樓。

教室裡早已坐滿人，嗡嗡的談話聲像蜂巢。我靠窗坐下，漫不經心地望著天空——剛才還透亮的藍，不知何時飄來幾朵烏雲，像墨汁滴進清水，慢慢暈開。「要發成績了！」班長抱著一摞試卷走進來，教室頓時靜了靜，接著又爆發出更響的騷動，有人緊張地搓動手掌心，有人在低聲祈禱。

名字被一個個念到，有人歡呼著蹦起來，有人捏著試卷垂頭不語。窗外忽然「嗒」地一聲，雨點打在玻璃上，接著又是幾滴，漸漸連成線。我心裡莫名一緊，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早上怎麼就懶得看一眼天氣預報呢？

「一心」

終於叫到我的名字。我站起身，腿有點發軟，走到講台前接過成績表。紙張很薄，握在手上卻像塊鐵。抬眼的瞬間，窗外的雨突然瘋了似的砸下來，狂風裹著雨點撞在玻璃上，嘩啦作響，像是誰在天上潑倒了無數桶水。

紅色的分數刺得眼睛生疼，最底下那行「留級」二字，像燒紅的烙鐵深深烙在我的心上。我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紙張被捏出皺褶。走回座位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背著成噸的鋼鐵，寸步難行。

「讓我看看！」前桌同學猛地轉過來，搶過我的成績表，接著大聲嚷嚷起來：「留級？這次題目那麼簡單，林默你是睡著考的吧？」哄堂大笑鋪天蓋地壓下來，與窗外的狂風暴雨混在一起，像一個個玻璃碎渣被放進了耳內。我把臉埋進臂彎，後背火辣辣的，恨不得地板裂開個縫，讓我鑽進去永遠不出來。

放學鈴響時，雨一點沒小。我抓起書包衝出教室，不顧一切地鑽進雨裡。冰冷的雨水瞬間淋透了衣服，打在臉上生疼，眼淚跑出來，混在雨裡，根本分不清哪滴是雨，哪滴是淚。

推開家門時，媽媽正在擦桌子，看見我落湯雞的樣子，嚇得趕緊拿毛巾過來：「這麼大的雨怎麼不帶傘？快進去洗澡！」我沒說話，熱水澆在身上，卻暖不了發抖的身體。

出來時，我攥著皺巴巴的成績表，放在客廳桌上。媽媽走過來，拿起看了看，什麼也沒說。沒有罵聲，沒有質問，她只是轉身走回廚房，拿起抹布，一遍遍地擦著本來就乾淨的櫃子。陽台的窗沒關嚴，風夾著雨絲吹進來，掀動她的衣角，那種沉默的失望，比任何斥責都讓人難受。

新學期開學那天，我把遊戲機鎖進了櫃子深處，把所有遊戲都刪掉。朋友來敲門喊我去網吧，我靠在門後搖頭：「不了，作業還沒寫完。」課間有人拉我去打籃球，我指了指練習冊上的紅筆標記：「這道題還沒弄懂，得去問老師。」

放學後，我不再往遊戲廳的方向走，而是拐進圖書館。直到管理員來催閉館，才收拾好書包離開。月光灑在回家的路上，把影子拉得很長，腳下的路靜靜的，我摸了摸口袋裡記滿筆記的小本子，覺得這點孤獨和辛苦，總該會有回報的。

後來的幾次小考，分數像爬樓梯似的慢慢往上漲。我知道，這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