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場上,我如往常般運球疾走,目光卻總不由自主地鎖向場邊獨自默默練習的身影——允行。他那投籃姿勢實在有點怪,肩膀拐得厲害,跳起來也歪歪扭扭的,看著就讓人想笑。我忍不住朝旁邊隊友使個眼色,壓低聲音嗤笑道:「就他那樣,我看連球框都碰不到吧!」聲音不大,但允行顯然聽到了。允行聞聲,動作一滯,頭埋得更低,便像一株被風吹彎的野草,無聲地承受著眾人目光的碾壓。
比賽場上,我們隊勢如破竹,對手節節敗退,場邊歡呼聲浪此起彼伏,我心中更為得意,不時故意朝允行的方向投去炫耀的眼神。誰料正當我再次高高躍起準備投籃之際,右腿卻驟然傳來一陣劇痛,彷彿有根鐵索狠狠纏繞住小腿,我身體一歪,重重栽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嘶——!」我倒吸一口冷氣,疼得眼前發黑。眾人圍攏過來,教練焦急地掃視替補席,可竟無人敢回應那份期待。時間滴答滴答地無情流走,場上比分已被悄然追平。正當絕望幾乎吞噬我之時,卻看見角落里,那只平時總躲閃的手,此刻竟穩穩舉了起來。允行的聲音雖微弱,卻穿透喧囂:「教練,讓我試試吧。」
允行上場後,隊友們的傳球卻遲疑不定,甚至帶著明顯的猶豫。他默默穿梭奔跑,汗珠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卻倔強地追逐著每一個微茫的機會。最後時刻,我眼睜睜看著隊友在絕境中把球勉強甩向他,允行在三分線外踉蹌接住,時間彷彿凝固了。只見他深吸一口氣,那曾被我們無數次嘲笑的投籃姿勢再次擺出——動作依舊笨拙,但眼神卻如磐石般堅定。球離手,在空中划過一道執著的弧線,「唰」地一聲,入網!
歡呼的巨浪排山倒海般湧起,我忍著腿疼,掙扎著想站起來。在一片混亂中,我驚訝地看到允行沒有去慶祝,而是撥開興奮的人群,徑直朝我這邊衝了過來。他跑到我面前,二話不說,朝我伸出了手。我明顯呆住了,抬起頭看他。他臉上還帶著剛勝利的激動,但看向我的眼神里,沒有得意,沒有嘲諷,只有一種純粹的、想拉我一把的急切。
我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五味雜陳,最後全化成了滾燙的感激。我一把抓住他伸過來的手,借著他的力氣站起來。他的手心全是汗,還有點微微發抖,但我握得很緊。他架著我,慢慢往休息室走。就在他轉身扶我的瞬間,我瞥見他球衣後背濕透了一大片,緊緊貼在身上,顏色深得發暗,邊緣甚至結出了一層薄薄的、白色的汗鹼印子。
那一刻,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原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那個被我嘲笑笨拙的身影,一直在這樣默默流汗,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那些「可笑」的動作。每一次跌倒,每一次被忽視,他都自己爬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