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在原地，膝蓋的刺痛被一股寒意徹底覆蓋。那聲音蒼老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像是從牆壁的裂縫中滲透出來。

身後的腳步聲停了，阿傑也嚇得不敢再跑。我緩緩扭頭，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從樓梯陰影處踱出。那是一位滿頭銀髮的老婆婆，臉上佈滿歲月的溝壑，身穿洗得發白的藍布衫，手中提著一盞老舊的煤油燈，昏黃的光暈在搖曳，勉強驅散了些許黑暗。

「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傢伙，」她嘆了口氣，目光越過我們，投向那扇虛掩的門。鐵籠的撞擊聲和怪物的低吼仍在繼續，但奇異地緩和了一些，彷彿因她的到來而稍稍收斂。

「婆婆，那……那裡面是什麼？」我鼓起勇氣，聲音發顫地問。

「是守護，也是詛咒，」她步履蹣跚地走過來，沒有先回答我，而是蹲下身，用乾枯但異常靈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解開了纏繞在小貓爪子上的鐵絲。小貓「喵」了一聲，迅速躲到她的腳邊，親暱地蹭著，彷彿找到了依靠。

老婆婆這才抬起眼，看著我們。「它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很多年前，一場意外……一種不該存在於世的東西改變了它。它變得危險，但把它關起來，不是因為它邪惡，而是為了保護外面的人，也保護它自己不再造孽。」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深沉的疲憊和哀傷。

「那聲音……」阿傑怯生生地問。

「它在吃東西，」婆婆平靜地說，「生肉和碎骨頭，混著水，就是那種聲音。剛才打碎的，大概是水盆。」她頓了頓，綠色的眼睛在煤油燈下顯得異常深邃，「它很痛苦，每一天都是。」

我忽然明白，窗戶閃過的黑影，或許是婆婆來餵食的身影，也可能是那怪物短暫的躁動。那「禁止入內」的木牌，歪斜模糊，不是玩笑，而是沉重而被人遺忘的警告。

「走吧，」婆婆揮揮手，語氣緩和了些，「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忘記今天看到的，就當是一個老舊的夢。」

這一次，我們沒有猶豫。阿傑趕緊扶起我，我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咯吱作響的樓梯。穿過雜草叢生的院子時，我忍不住回頭望去，只見二樓那個窗戶後，老婆婆提著煤油燈的身影靜靜立在那裡，像一座沉默的雕像，守護著一個被時間遺忘的、沉重而悲傷的秘密。

我們擠出鐵門，陽光刺眼地灑下，身後的老宅再次歸於沉寂。那股霉味和潮氣似乎還黏在衣服上，但更深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震撼。我們沒有討論之後要去哪裡，只是默契地加快腳步，遠離那座房子。

那個暑假的下午，陽光依舊燦爛，鳥鳴依舊清脆，但我們都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老城區的深處，不只藏著破敗與荒蕪，還鎖著一段無人知曉的過往，一個與怪物相伴的守護者，以及一個我們約定好要永遠封存，卻註定無法輕易忘記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