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比賽日,球場邊的加油聲裹着風灌進耳朵,我握着排球的手心全是汗,腦子裏卻突然閃過那個在公園練發球的傍晚——菲傭姐姐笑着喊「再來一次」,我把球拋起,手臂揮出去的瞬間,晚霞正落在紅腫的傷痕上。
我不會忘記這份「苦」,相反,我會把它刻在腦海中,這樣我才會覺得「甘」的來自不易。
第一局我們打得艱難,對方扣球又快又狠,我接起幾個後,手臂就開始隱隱發酸,像被無數根細小尖銳的小針扎着。隊長喊暫停時,我彎着腰喘氣,大汗淋漓,轉頭看見場邊媽媽舉着加油牌,嘴型是「你可以的」,忽然就想起她當初畫的「大餅」,原來那些聽着遙遠的輝煌,看着無形的期望,真的能從一次次抬手、跑動裏生出來。
接下來的局裏,我反而放鬆了。對方的扣球過來,我不再想「千萬別接漏」,而是憑着練了無數次的本能反應撲上去。
輪到我發球時,我深吸一口氣,把球拋得比往常更高,手臂用力揮出——那個球擦着網沿落下,對方沒接住!場邊的尖叫聲一下子炸開,我和隊友擊掌的時候,掌心的溫度比太陽還熱,燃燒着我的鬥志。
最後一記決勝扣球是隊長打出的,球落地的瞬間,我們擁抱着跳起來,汗水混着笑聲往下淌。領獎台上,獎牌掛在脖子上有點沉,我咬了咬嘴唇,沒什麼特別的味道,汗水流進了我的嘴巴,有點鹹,又有點苦,可心裏的甜卻像泡開的糖水,慢慢漫到胸口。
走下領獎台,媽媽衝過來抱我,說:「早知道我女兒這麼厲害!」我看着她笑,忽然明白,所謂「苦盡甘來」,從來不是苦結束了才甜,而是那些跑過的圈、腫過的手臂、咽下去的累,最後都變成了糖——不是嘴裏的糖,是想起來就會笑,想起來就覺得「原來我真的可以」的甜。
後來再打排球,有時還是會累得想躺平,但每次撿起球,我都會想起那個比賽日的下午。原來世間最上頭的甜,從來不是輕輕鬆鬆拿到的,是要靠自己的腳步追上想象,靠結實的傷痕證明「我走過來了」,這樣的甜,才會記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