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本上密密麻麻的筆記，空氣凝結如膠的自修室，原子筆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坐在我旁邊的一心，手指無意識地敲打桌面，頻率愈來愈快。「還有四十三天。」她突然喃喃自語，像一句咒語，讓周圍幾個考生同時抬頭，眼神交會時又迅速避開，彷彿多看一眼都會沾染彼此的緊張。這種焦慮會傳染：有人開始瘋狂轉筆，有人反覆擦拭眼鏡，有人衝去洗手間用冷水潑臉，卻在鏡中看見自己眼下愈發深重的青黑。

苦澀的拼搏中，甘甜卻以意想不到的姿態滲透。某個暴雨夜，我被困在補習社樓下，望著傾盆大雨發呆。一心默默遞來半把傘：「順路的話，一起走？」雨聲轟鳴中，他們竟聊起與考試無關的事：一心想當社工，因為中三時曾有人拉她走出抑鬱，我的則是夢想開發助學軟件，讓基層學生少走彎路。那一刻，傘下的小空間彷彿脫離了文憑試的重力場，他們不再是競爭對手，只是兩個互相打氣的同行者。後來，這把傘成了他們之間的暗號——「撐過去，總會天晴」。這次與一心的交流，足以讓我本已耗盡的電量得以回復。我相信！我終將可以靠我的努力完成我的夢想！

考試週終於來臨。試場外，人潮像沉默的軍隊。有考生緊握幸運筆袋低頭禱告，有家長踮腳張望直至身影被鐵門吞沒。中文閱讀卷時，我聽見後座女孩壓抑的抽泣，鉛筆墜地聲格外刺耳。她握筆的手微微顫抖，卻在翻到作文題目時怔住—穿越逆境的旅程。瞬間，那些挑燈夜讀的孤寂、模擬試挫敗的淚水、同學間分享的筆記、父母悄悄塞進書包的潤喉糖，全部湧現眼前。我深吸一口氣，墨水在答題簿上流淌出屬於自己的故事。

「請停筆。」考官雄厚的聲線，讓我停頓下來。考完一門了，輕舟已過萬重山，相信我幾個月來的努力必定能帶來甘來。

時光飛逝，放榜日到了，學校走廊瀰漫著一種近乎凝固的期待。我接過成績單的瞬間，閉上了眼睛。睜開時，我看見的不是奇蹟般的全五星，而是足夠讓他追逐夢想的分數。周圍爆出歡呼與哭泣，有人騰空跳起，有人緊緊相擁。我望向窗外，陽光照在操場的榕樹上，斑駁搖曳如流金。那一刻我明白，苦盡甘來從來不是分數定義的結局——那些在壓力下學會的堅持、在迷茫中握住的雙手、在絕境裡重新點燃的勇氣，才是真正的「甘」。它們早已在日夜奮鬥中，悄無聲息地融進骨血，化作未來路上最堅韌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