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一縷陽光透過玻璃落在母親的手背上，那道舊傷疤在光裡泛著淺淡的白。我輕輕將母親的手放回被單裡，指尖觸到她袖口露出的半截銀鐲子——那是她當年給妹妹求的平安鐲，後來妹妹走了，她便一直戴著。

收拾遺物時，我在母親枕下摸到個褪色的布包，裡面除了泛黃的全家福，還有個鐵盒，裝著這些年母親打零工存下的錢，每一張都疊得整整齊齊。最底下壓著張縣城醫院的收據，日期是去年冬天，原來她早知道自己病了，卻從沒跟我提過，只說要把錢留著找妹妹。

正發怔時，護士敲門進來，遞給我一個包裹，說是母親上周託郵局寄來的。拆開一看，是件織了一半的毛衣，針腳歪歪扭扭，像極了我小時候她給我織的第一件。旁邊還有張紙，寫著：「囡囡長大了，該穿暖些。等找到妹妹，咱仨一起圍爐吃湯圓。」

我把臉埋進毛衣裡，聞到陽光曬過的棉線味，忽然想起母親總說「苦日子熬熬就過去了」。現在她走了，可那些藏在苦裡的溫柔，都變成了撐著我的力氣。

揣好包裹走出醫院，風裡帶著麥穗的香。我摸了摸口袋裡母親留下的地址——那是當年目擊者說妹妹最後出現的地方。腳下的路還長，但這回我不怕了，因為知道，每一步都在走向母親說的那個「甘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