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市已經一周,但那間空屋的聲響依舊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每當夜深人靜,我總會想起鐵門後那個未知的世界。終於,我忍不住給民宿老闆發了一封訊息,詢問那間空屋的狀況。
老闆很快回覆:「正想聯繫你們呢,前幾天侗寨下暴雨,那間屋子的天花板滲水,我們不得不清理倉庫。要是感興趣,可以發照片給你看看。」
我的心突然怦怦直跳,是對迷底即將揭曉的期待。
半響,老闆發來一連串照片。第一張是鏽跡斑斑的鐵門大開的樣子,屋內堆滿了各式雜物,破舊的紡車、泛黃的稻草木框、還有幾個巨大的陶土缸。第二張是屋角特寫,那裡有個巨大的鳥巢,幾隻雛鳥正張著嘴等待餵食。
「咚咚聲是這個。」老闆發來一段影片。畫面裡,一隻啄木鳥正有節奏地敲擊著房梁,發出熟悉的「咚咚」聲。解說音響起:「這幾年寨子生態好了,不少啄木鳥在空屋裡做窩。晚上它們也會活動,木頭傳聲特別響。」
我的呼吸急促起來,繼續往下翻。
第三張照片是幾個紙箱,被咬開了幾個洞,旁邊散落著乾草和紙張。 「沙沙聲是這些小傢伙。」老闆又發來影片,只見幾隻松鼠在紙箱裡鑽進鑽出,弄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寨子裡松鼠多,它們喜歡把食物藏在紙箱裡。」
最後一張照片解開了最大的謎團──那扇會動的鐵門。照片裡,老闆指著門框下方:「看,門軸鏽壞了,那天下雨前刮大風,整個門框都在晃動。現在我們已經修好了。」
我癱坐在椅子上,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釋然。所有神秘的聲音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啄木鳥、松鼠、壞掉的門軸。可是為什麼,心底還是有一絲說不清的慫然?
我重複觀看那幾張照片,打量照片中的每一個角落。
我忽然明白那絲慫然從何而來。我真正懷念的,不是某個驚悚的謎團,而是那個夜晚的侗寨。月光灑在青石板路上,風聲穿過木林。那些聲音不僅是動物的低鳴,更是一個民族記憶的低語,訴說着每一點一滴屬於他們的文化。
晚上,我推開窗戶,讓城市的風吹進來。遠處工地的敲擊聲竟有幾分像那夜晚的「咚咚」聲。我終於懂得,有些神祕不必揭開,有些詩意就藏在未知裡。而那間空屋中最珍貴的,從來不是某個「真相」,而是它讓我聽見了時間的聲音,聽見了一個民族與自然共舞的古老節拍。
真相大白了,但魔法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