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盤冷水傾潑在我的臉上,使我立即驚醒過來。我一下子傻了眼,剛才明明還在同學家的門前,怎麼現在會來了手術室?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木無表情、身穿醫生袍的中年女人,她額頭上那一條又深又長的疤痕,令我不寒而慄。「這……這是甚麼地方?你幹嘛拐走我?」我戰戰兢兢的問道。然而,她良久未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瞪着牆角。
「媽媽,你去了哪兒?我全身都很疼痛啊!」一把小男孩的聲音突然傳進來。那女人的雙眼立即瞪得如銅鈴般大,然後轉身而去,並把門子牢牢的鎖上。此刻,手術室只剩下我一人,死一般的寂靜讓我喘不過氣來,額頭不斷流下汗珠,後背直冒汗氣,心裏空虛極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襲過心頭。
不過,我必須保持冷靜,才有機會逃出生天。於是,我嘗試站起來,彎着腰,緊貼着牆壁,靠過門子去。「媽媽!我全身都很赤痛,你是醫生來嘛,怎麼還不快快救我?」我隱約聽到一個小男孩嗚咽着說。「兒子,你忍耐多一會兒吧!媽媽經已找到跟你血型相同的人,很快便能親自替你施植皮手術。」那女人溫柔地安撫着小男孩。
植皮手術?與我何干!這時,門鎖「喀嚓」一聲開了,我立即往後退。「哈!恭喜你,化驗結果顯示,你的血型不但與我兒子的一樣,更不含對我兒子免疫系統有害的過敏原,實在難得!知趣的就不要亂動,否則別怪我不客氣。」那女人邊撫摸着我的臉頰,邊奸險的笑着說。
此時,我終於都明白自己被拐到這裏的原因了。縱然處於生死關頭,但手無寸鐵的我還能做出甚麼?我只好一動不動的站在原位。不一會兒,那女人拿着手術刀,衝着我而來。我被嚇得發起抖來,屏住了呼吸,兩片嘴唇都像風中的樹葉囉囉嗦嗦。
「不要啊!」在這間不容髮的一刻,我帶着一股倔強的自信,懷着誓要脫離魔掌的決心,湍急的血液在我的血管內不停鼓動,激發我毅然用手擋住手術刀。眼見自己滿手鮮血,我試圖分散注意力,企圖抹淡痛楚的感覺,並立即站起來,奔跑出手術室。
途中,我禁不住流下眼淚,眼前的一切彷彿蒙上了薄薄的輕紗,方向感慢慢從我身上溜走,取而代之的是迷失感。悲痛欲絕的我不但沒有想過停下來,皆因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堅持!堅持!」我拼命的在跑,但路好像永無盡頭。或許這是對我意志和毅力的雙重考驗,但我必須要堅守信念,為自己的生命,頑強拚搏到底!
突然,我不慎重重地摔了一跤。「你這臭丫頭,竟膽敢逃走!不過我早已向院長申請,這一層歸我作研究用途,任何閒雜人等不得內進。你想逃脫?恐怕也難過登天!」廣播器突然傳來這番話。這一跌,不但令我傷上加傷,更切底磨滅我的意志。其實,命運理應掌握在自己手中,但當我張開血肉模糊的雙手,根本就無法看清前路,更別說要逃離這鬼地方!
我倚着牆壁,望着向我逐步走近的女人,夕陽的餘輝勾勒出一個又一個的牛頭馬面,頓時的遲鈍與呆滯讓我感到強烈的無奈和惆悵,無限的淒涼與悲哀莫名在胸中湧動。此時此刻,我對生命經已毫無希望了,慢慢閉上雙目,跟爸媽說永別。
那女人的腳步聲在一片寂靜中迴盪着,愈來愈近……「嘭!」倏忽之間,一陣槍聲傳了過來。「小妹妹,你沒事吧!剛才我們接到一位小男孩報警求助,幸好我們及時趕到,否則後果則更不堪設想了。」我漸漸張開眼睛,見到大批手持槍械的警員。當然,我很感激他們的救命之恩,但看着那女人的屍體,我不禁流下眼淚,畢竟她也只是愛子心切,才會做出如此不智之事。
這晚,我需要留院觀察,在爸媽的陪伴下,我的心終於定下來。然而,從警方的口中得知,那女人因丈夫跟她提出離婚,令她大受刺激,惱羞成怒之下用強酸灌死丈夫,而部分則不小心濺在兒子身上。因此,那女人想為兒子作出補償,才會一錯再錯,不能回頭。只可惜,小男孩最終因傷口受細菌感染,更出現併發症,經搶救後證實不治。
經一事,長一智,是次經歷雖然恐怖,但卻令我明白了許多。那女人身為醫生,擁有良好的心理質素是必須的條件。可是,天意弄人,一晚之間被奪去妻子身份的她變成了單親媽媽,憤怒縱然使她盡失理智,但對兒子的愛卻有增無減,致會不能自拔,泥足深陷。死亡,或許是上天憐憫她,既讓她忘掉塵世間一切的痛苦,又能避免無辜的生命再次白白被犧牲。
最後,我亦很感激小男孩,若果他和其母親一樣,為了一己私利而不惜傷害別人,掠奪他人的生命,今時今日,我也沒機會逃出生天,脫離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