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上二層,戴上耳機,就這樣靜靜靠著車窗,走馬觀花地望著窗外的風景。
那耳機並未連接設備,這個時間點的巴士上的人也寥寥無幾,我卻覺得耳邊在狂嘯,但那些不是讓我煩躁的聲音,不是呆坐在座位上聽到的乏味的說辭,不是與自己格格不入的環境,那是風,是飄動的樹葉;是躍動的心臟,是自由之聲。
沉浸於此,窗外原一成不變的景色今日如同鑿開的寶玉,忽然就發現了藏匿其中的,細微的,只屬於我一人的閃光點。秋意綿綿,殷紅隨處可見,有些在地上聚成小土丘,車子馳騁而過時順著風流一躍而起;有些依依不捨地掛在乾枯的樹枝上,留戀母親的懷抱;有些被有閒心的人抓在手裡細細摩挲,仿佛那是自己已逝去的年華。
看見這裡,我匆匆忙忙下了車,走到離那老者不遠的位置,也不敢陡然靠近,就靜靜地看,看那光綫打在楓葉上,又隱隱約約透過楓葉映在那個人乾癟的橘子皮上,他快樂嗎?不知怎麼的忽然想到這個,又想到了自己身上,身邊的風景瞬間變得啞然失色,我像被恐懼的潮水包圍,並任由著它推,毫無反抗之力。
“年輕人,要過來坐坐嗎?”
我被這聲呼喚驚醒,環顧四周發現沒人,才發現那老者正在叫自己。我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一隻手在包裡攥緊了小刀,生怕對方會隨時對我圖謀不軌。
當我靠近些時,看清老者的那張臉,是這個現今社會罕見的慈祥面孔,儘管如此,我也沒有因此放鬆警惕。
“有什麼事嗎……”我顫顫巍巍地答道。
老者看著我一副防備的樣子,臉上笑意卻不減,“你剛剛在那邊看了這邊好一會,是想坐這個椅子嗎?”我聽出來了,他在説我剛剛偷看他,但沒有挑明,我霎那間不知作何反應,老者似是知道我的不自在,繼而朝我挪遠了些,示意我坐下,然後遞來一片楓葉。
我接過他的楓葉,垂下頭盯著它什麼也不說。
“看,離了枝節的葉子,你覺得是什麼樣的?”他這麼問道。
手中的楓葉早已變得枯萎暗淡,了無生機,似是塵封已久的舊物,厚厚的積了一層灰。
“不好看。”我能說的祇有這個。
老者笑笑,攤開手示意我把葉子還給他,我照做了,他隨即將楓葉舉高,舉到有陽光透過來的位置,那楓葉似乎變得沒那麼黯淡了,清晰的脈絡仿佛是它的一場「人生」,訴說著它每一個故事,葉子內部泛著淡淡的紅,比起即將枯萎,它更給我一種殘餘的,富有飽經風霜後仍存生機的奇妙感覺。
我看得入了迷。那一刻感覺一顆種子在自己內心生根發芽,暖意著扶持我所有的血管,不斷延伸,似乎想迸發出來。
“追尋你的自由吧。”老者忽然這麼說。
我很訝異。我明明什麼都沒說,於是問道:“……你怎麼知道?”
“哈哈哈哈…………”他笑而不語,我好像也不需要答案了。因為我的內心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我要在今後的困難中追尋屬於我的脈絡,我的自由,我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