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風雨交加的晚上,雷轟隆轟隆地響著,閃電劃破了長空。我剛補完習回來,拖著疲乏的身軀按響了家裹的門鐘。
替我開門的是媽媽,在拉開門的那一瞬間,我便發覺有點不對勁。媽媽頭上的蒼蒼白髮不見了,換成一把又黑又亮的長髮;身上的衣服是從未見過的,時髦的衣服被換成過時的套裝。爸爸更讓我吃了一驚:好端端的無框眼鏡變成一副笨重的「貓頭鷹型」眼鏡,他慈祥的笑容更使我以為自己在做夢。爸爸給我的形象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專業人士,很嚴格,最愛板著臉跟我說話。
家裏的擺設沒有太大的改變,也難怪,爸媽都是個不愛改變的傳統派人士,用「十年如一日」來形容他們便最貼切了!可是當我打開房門的時候,我更肯定自己是在夢境中:原本映入眼簾的應是一大片奶黃色,但現在奶黃色的天花板、奶黃色的牆、奶黃色的床、奶黃色的梳妝台通通變成清一色的黑色,天花板更貼滿了搖滾巨星的海報。
「巧兒,累了就快睡吧!別在自己的房門前磨磨蹭蹭了。」媽媽說。
儘管人的外表和語氣有機會改變,但沒可能連親生女兒的名字都不記得吧?
「媽,你叫我什麼?」我真想從這場惡夢中醒過來。
「 巧兒,你累得腦袋也變得混沌,耳朵也不靈光嗎?」
媽,我叫卓姬兒啊!你真的記不起嗎?我在心裹無助地吶喊著,希望明天一覺醒來所有東西都回復正常。
窗外的陽光刺眼得讓我不得不睜開眼睛,看見天花板的海報時,除知道夢還未結束外,還覺得這些海報都有點似曾相識,卻說不出在哪兒見過。
巧兒,快出來吃早餐吧!你今天要入營,不然就來不及了!」爸爸拍著房門叫。
入營?我何時有參加宿營了?爸爸媽媽,你們對我的事亳無記憶嗎?我沉默地打開門,往洗手間梳洗,然後在飯桌前坐下來。今天的早餐是我最討厭的饅頭和牛奶。
「今天特意為你準備了你最愛吃的東西,入了營便未必吃到了。」
媽媽的話再不能令我感到吃驚,現在我已可斷定他們全失憶了。我迴避著媽媽的目光,艱難地啃著饅頭,說:
「媽,去遊學團的事辦妥了嗎?」
「傻孩子,下個月中才起行,這麼心急做什麼?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出遠門,也不用這樣緊張的。」
說謊!我在心裏大叫。明明這個星期六就出發了,在那個被遺忘的時空裏,不但所有手續都辧好了,連行李都收拾好了。媽媽還說要親自駕車把我送到機場呢!
「你們騙人!」我顫著聲地說。
爸爸的面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他接下來說的話更使我感到驚訝。
「我知道你不想我們跟來,但你上年的成績考成這樣,我們這樣做都是為你好啊!」
「可是,我上年不是拿了全級第一嗎?」
「是。」媽媽歎了一口氣,接著說:「不過是倒排的那種第一。」
胡說八道!明明上星期家長會時老師還當著全體家長面前稱讚我是個品學兼優的學生。我不作聲,想必爸爸媽媽以為我在生悶氣,也不理會我,自顧自地吃早餐。
我隨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報紙,一看日期便嚇呆了。今天是一九九一年七月十四日?我的腦海剎那間浮現出各種畫面:姐姐不就是在這天下午被車撞死的嗎?記得媽媽說姐姐在前一天晚上沒有回家,補習後和朋友到酒吧玩樂,一直到中午才醉醺醺地出來,一踏出馬路就被車撞死了,死的時候跟我一樣大。
怪不得爸媽會把我叫成「巧兒」,怪不得他們全都失憶了,怪不得那些海報會這麼面熟,因為我都在姐姐的遺物中見過啊!
這麼說,是姐姐把我帶到十七年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