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家具的自述—我的光輝歲月

三十八年前在一個村莊裡,一位工匠以他精巧的雙手,用一塊塊的木頭,幾顆的鐵釘子,創造了我。我是一張小木桌,是工匠送給她女兒的禮物。

女兒當時只有三歲,出生後不久她的母親便意外身亡了,所以自幼都是工匠照顧她。她收到禮物後歡悅的笑臉,她爸望著女兒期望的眼神,一一收在我眼底。此後十五年,我一直陪伴著這位女孩,見證著她的成長,而這也是我的光輝歲月。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小學時期的她每天放學回家便把書本放上我, 做功課,背課文,有時也會在我上面與家人下棋,與鄰居的孩子聊天。每次看見女兒拿成績優異的試卷和成績表,我也不禁自豪起來,沒有我的支持,哪會有今天的成就?

有賴工匠精緻的手藝,以及女兒細心的照料,我這十五年來依然屹立不倒,歷久常新。女兒六歲的時候,不小心用剪刀刮花了我,那時的她哭得嘩啦嘩啦的,像是她心愛的寵物得了大病。儘管我的確有一定的痛楚,然而看見有人為我流淚,關心我,我大感欣慰。還好她的父親立刻把我修補了,傷痕也不復見,女兒興奮得擁抱了父親。此後,女兒為了避免把我刮傷,特地買了一塊桌布把我蓋著,她對我這麼好,我早已把她當成我的摯友。

儘管女兒一年比一年高,我這不能生長的的身軀已無法令女兒舒適地坐好。工匠自從女兒十三歲起身體欠佳,健康情況每況越下,從一開始每天咳幾聲,到後來還更咳出血來。然而,他看見我的身軀不再適合女兒,便在幾晚深夜偷偷的把我的四肢駁長,不斷而來的咳聲,不如以往靈活的雙手,加上工作了一整天疲憊的身軀,使工匠不能專注修補我。很快,他體力不支,累倒了。我看看我那四隻只有兩隻伸長了的腳,又看看他的身軀,不禁歎息起來。我終會有離開女兒的一天,難道此期將至?

不出幾個月,工匠病重送院,因為工匠做工不佳,我的四肢只經過了幾個月開始不穩定了,女兒十分擔心她父親的安危。同時她開始有做醫生的志向, 不如以往,我看見她每天都晚了回家,相信是放學後趕到村裡的醫務所看父親,而為了獲得更好成績,儘管歸家之時已晚,她比起平時溫習的更久,看著她疲倦的模樣,我恨不得化成人類,勸她早些睡,有時候她因為掛念父親而趴在我身上偷偷地哭,我也恨不得化成人類,好好安慰她。然而我只是一張桌子。

村裡唯一的工匠便是女兒的父親,而他亦沒有任何徒弟可言,如果工匠不康復,我便會有很大機會不能再修補。到底我的去路將會是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