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尽
雨丝斜斜地扎进泥地里,阿桂蹲在菜摊后,把最后一把青菜往竹筐深处塞了塞。裤脚早被溅起的泥水浸得发沉,她拢了拢褪色的蓝布衫,盯着对面包子铺蒸腾的白气发愣。
"阿桂,还剩多少?"隔壁卖豆腐的王婶收拾着木盘,"这天儿,早收摊吧。"
阿桂摇摇头,指尖在湿漉漉的秤杆上抹了把,露出个涩涩的笑:"再等等,说不定有人来。"
筐底还压着三捆菠菜,是今早天没亮就去菜地里割的。儿子小远的学费还差十五块,她得把这最后几斤菜换成钱。
风卷着雨珠扑在脸上,阿桂缩了缩脖子。三个月前丈夫在工地摔断腿,家里的顶梁柱塌了,她白天守着菜摊,晚上回去还要给丈夫擦身、熬药,夜里再就着月光缝补第二天要卖的菜。
"阿姨,菠菜怎么卖?"
清脆的童声撞进雨里,阿桂猛地抬头,看见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把小花伞站在摊前。
"五毛一把。"她慌忙把菠菜拢到一起,"新鲜着呢,今早刚割的。"
小姑娘踮着脚往筐里看,她妈妈从后面追上来,裤脚也沾着泥:"冉冉,说了家里有菜。"
"可是妈妈,这位阿姨好可怜呀。"小姑娘扯着女人的衣角,"我们都买了吧?"
女人愣了愣,低头看见阿桂冻得发红的手,还有筐边露出的半截打着补丁的袖口。她掏出钱包:"三把都要了,不用找了。"
阿桂攥着那两块钱,指尖都在抖:"要找的,该多少是多少。"她数出五毛硬币递过去,女人却推了回来:"给孩子买块糖吧。"
雨渐渐小了,阿桂把空筐往肩上一扛,脚步轻快了些。路过杂货铺时,她犹豫了会儿,还是走了进去,买了包最便宜的水果糖。
推开家门,小远正趴在炕桌上写作业,丈夫靠在床头给伤口换药。看见她进来,小远举着铅笔喊:"妈,我今天得了小红花!"
阿桂走过去,把糖纸剥开,塞进儿子嘴里一块:"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