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子空著已有三年了。據說是因主人猝死,無親無故,便一直荒廢著。鐵門上的紅漆剝落了大半,露出裡頭銹蝕的鐵骨,倒像是某種獸類的獠牙,靜靜地齜著。我每日路過,總不免多看兩眼。這屋子與其他宅第不同,並非方正正的,而是歪歪斜斜地蹲踞在那裡,窗戶大小不一,排列也毫無章法,彷彿是隨意拼湊起來的。牆上的裂縫彎彎曲曲,時而擴張,時而收縮,竟似有生命一般。
起初,人們還議論紛紛。有說夜半聽見裡頭傳出腳步聲的;有說看見窗簾無風自動的;甚至有人賭咒發誓,說親眼目睹二樓窗口立著一個黑影,形狀詭異,不類人形。但久而久之,這些話頭也就淡了。人們照例匆匆走過,連瞥都懶得瞥一眼。直到那一夜。我因事晚歸,行至屋前,忽聞一陣窸窣聲自內傳出。那聲音極輕微,卻又極清晰,像是無數細小的爪子在牆壁上抓撓。我駐足傾聽,聲音卻戛然而止。正當我以為是錯覺,欲舉步離去時,屋內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那笑聲尖銳刺耳,非男非女,倒像是某種器物摩擦發出的聲響。
翌日,我將此事告訴鄰人老趙。他聞言色變,連連擺手。"莫要多管閒事!那屋子邪性得很。"他壓低聲音,"三年前搬來的那戶人家,你道是怎麼死的?""不是說心臟病發作麼?"老趙冷笑一聲:"心臟病發作的人,會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來麼?"我頓覺一股寒意自脊背竄上。當夜,我竟鬼使神差地又來到那屋子前。月光下,整棟建築似乎扭曲變形了,牆面向外膨脹,又向內凹陷,如同一個巨大的肺臟在呼吸。窗戶則成了無數隻眼睛,冷冷地注視著我。突然,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
我本該轉身就跑,卻不知被什麼力量驅使,一步步向前走去。門內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只聞到一股腐朽的氣味,像是陳年的黴菌混合著某種動物的腥臊。就在我即將跨過門檻的瞬間,一隻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別進去。"是老趙的聲音,"那屋子會吃人。"我猛然回頭,卻見老趙面色慘白,雙眼竟與那日他描述的死狀一模一樣——兩個血淋淋的窟窿。“我當年,就是這樣被它騙進去的。"屋內的笑聲再次響起,這次近在咫尺。大門猛地敞開,一股巨力將我們向內拉扯。最後看到的,是整棟房子張開血盆大口的模樣——牆壁化作利齒,窗戶變為眼睛,而那扇門,分明是一張貪得無厭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