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居生活

  • 作者筆名:嚴寶瑤
  • 發表日期:2012-08-08
  • 寫作年級:F5
  • 字數:908
  • 文章類別:其他

複式獨立河畔大屋,用白色作主調,既現代化又不庸俗。六千呎的大客廳,採用落地防彈大玻璃,溫暖和煦的陽光射進屋內,令人精神抖擻。意大利高檔的磁磚,觸感柔滑似絲。德國真皮貴妃椅、中國檀木書桌、纽西蘭羊毛地毯,通通令人愛不惜手。樓上寢室的景觀是開揚的一片人工湖,配上幾朵蓮花,是古代作家周敦頤鍾愛的品種─花之君子者也。面對窗戶的是雙人床,讓人一邊躺臥,一邊享受懶洋洋的清早。這就是人生。

主持人這樣說。「不,這絕對不是我的人生。」我喃喃自語道。「歡迎收看《更上一層樓》,今集我會帶大家到半山參觀一座……」這是我畢生最討厭的節目,不切實際之餘,卻帶給草根階層假幻想,假希望。看豪宅主人翁的笑容,若住萬呎天堂,何嘗百呎煉獄?我憤怒地關閉了電視,繼續活着我的人生。

我叫家富,家中長子,父母年邁,未婚,尚有一弟一妹。父親命名有望日後家中富裕,然而我大無作為,事業無成,薪水微薄,應名家恥。我是作家,知書識禮,亦要向現實低頭。

家住十樓,卻苦無升降機,年復年日復日的用雙腳踏實的撐上家。辛苦拚搏,到頭來只能負擔三百呎舊樓:兩房一廳一廚一廁。廳內家具簡陋,布藝梳化、可摺疊木餐桌、舊式「大牛龜」電視機、發出格格怪聲的風扇、紅紅綠綠的小膠椅和一張印有乘數表及盜版叮噹大雄的兒童書桌。全部家具歷史悠久,遠早於我出生前,由父親從二手市場像淘金般找回來。

常言道,簡單就是美。我們的寢室十分美,一張雙層床,妹妹睡上層,我與弟弟屬下層。隨着我家的孩子日漸成長,妹妹抱怨跟兩名男子同房;然則我枕邊人也快要比我健碩,我倆睡時交換同一口氣,常有肌膚之親,無疑這將妨礙青少年的心理及生理發展。嚴夏將至,我們多渇望得到一部分體式四匹冷氣機!熱氣上騰,而困在不足一百呎的我們仨,蒸籠裏的三顆蝦餃,何時才能吸一口清新空氣?

在失眠之際,我掀起厚重俗氣的的窗簾,一幅巨型橫額影入眼簾,刺眼的白光射燈照亮「新鴻基地產」五個大字。早於一年前,地產商有意收購這黃金地段,用低廉的收購價游說一眾老街坊。經過業主立案法團的商討,我們並沒屈服於郭氏兄弟的腳步下,堅持穩站原地,守護家園。展開一連串的工程後,我們被一股金碧輝煌的氣勢重重包圍。我們的家像山谷下一棵脆弱的樹,縱然山高氣勢壯,但我們根深柢固,佇立於獨有的一個生存空間。

同一天空下,人無貴賤,而樓有貴賤。升斗市民力爭上游,掙扎求存。如海草只渇望感受一線曙光,卻被海中大魚蓋頂遮蔽陽光,最終淹淹一息枯萎至死。地產大鱷張口大咬,誰可避禍?妹妹再次開啟電視,活着假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