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助我渡過難關

「敵人」兩個字，在課本上總被塗成黑色，像夜裡的風，呼嘯著要把人吹倒。我一直也是這麼想的，直到初三那年，我遇見了小明——全年級穩坐第一、傳說中「不給對手留活路」的學神，也是我的新鄰座。老師拍拍我肩說：「以後多向他學習。」我心裡卻拉響警報：這不是學習，是臥底到敵營！

第一次月考，數學卷子像漫長的隧道，我卡在最後一道壓軸題。隧道盡頭的光，是林致遠提前交卷時的背影。成績公布，他118，我87。我咬牙把試卷揉成一團，卻在垃圾桶旁又撿回來——那上面一排排整齊的演算，像嘲笑，更像誘餌，引我去破解。

第二天早讀，他忽然推來一張紙：「這題你錯在輔助線畫錯了角度，應該旋轉六十度，把隱藏的全等三角形找出來。」我愣住，這傢伙幹嘛幫我？他聳聳肩：「你總追在後面，跑得太慢，比賽就不好玩了。」語氣傲慢，卻透著不容拒絕的認真。於是，每天六點半的教室變成競技場：他甩來一道自編題，我用盡全力拆解；我若解出，他便升級難度。黑板上的粉筆末飛揚，像兩軍對壘的狼煙，而我竟在硝煙裡聽見自己心跳的節奏——原來追趕也可以如此酣暢淋漓。

期末考前的夜晚，我重感冒，40℃的高燒把習題冊暈成模糊的雪原。凌晨一點，手機亮起，是林致遠：「下來拿筆記。」窗外飄著冬雨，他站在路燈下，羽絨服領口結了一層白霜。他把厚厚一本整理遞給我，語氣依舊冷淡：「我可不希望明天贏的是一個病人。」那一瞬，我發現他的傲慢是一層冰殼，裡面燃著和我同樣的火。

考試當天，我的頭還在昏沉，手心卻不再冒汗。那些被他「折磨」過的題型依次出現，彷彿老朋友打招呼。筆尖沙沙，我像在跑一場早已演練百遍的接力，而他，把最關鍵的一棒提前遞給了我。

成績出來，我的數學第一次突破110分，與他只差4分。老師在講台上表揚我時，我回頭看他，他正低頭寫什麼，嘴角卻偷偷上揚。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敵人其實是命運派來的嚮導，用競爭的荊棘逼我開出一條新路。如果沒有林致遠的高分壓頂，我不會逼自己每天多做二十道題；如果沒有他的深夜筆記，我或許已被高燒擊垮。原來，真正的對手不是阻攔，而是以敵人的名義，贈予我另一種形式的扶持。

後來，我們仍舊爭第一，仍舊互不相讓。但每當我在題海中迷路，就想起那盞路燈下的身影——原來黑暗裡的光，有時恰恰來自你最忌憚的陰影。

敵人助我渡過難關，也教會我：競爭不是要把對方推倒，而是藉由對方的肩膀，看見更遠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