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着樹幹,想着能在樹蔭的庇護下,避一會兒雨再離開。隨着天空被閃電的強光遮蓋,「轟隆一轟隆一」頓時雷聲大作,只見雨勢越變強大,雨水毫不留情的灑落着。迫於無奈下,我只好把背包抱在懷中,跑回那詭異的空屋。
這次門鎖沒有再鬧脾氣,我全身濕透,水珠滴在地板上的聲音格外響亮,環顧四周,桌椅都髒得令人不適,只好攤倒在相對乾淨的殘舊地板上,把背包墊在頭下,稍作休息。
「滴—嗖—滴—嗖—」怪聲再次響起,張眼,泛黃的天花板上竟凝聚了無數粒水珠,多得像蜘蛛的複眼。我正想起身避開之際,身體竟然彈動不了,身子怎麼樣都撐不起來,像被禁錮住一樣。水珠越來越大,眼見它們快要墜下,我趕快用雙手交叉疊着遮蔽眼睛。我從手指的夾縫望去,它們竟變成血一般的紅色然後滲回牆壁。
我猛地起身就奔向祖屋的大門,半刻都不想留在這鬧鬼之地,想不到我拚死也扭不開那鬧脾氣的門柄,我有嘗試撞開門可惜都無濟於事。
「嗖嗖—嗖嗖」那令人顫抖的聲音再次從閣樓傳出,他似乎正在警告我不要嘗試逃走,看來我只能乖乖就範,嘗試去找出那個怪聲的真相。
上到一樓,我攝手攝腳踮着腳尖,小心翼翼的慢慢走向閣樓前,壓根不敢發出一絲聲音,驚怕會打擾「它們」。拉下繩子的瞬間,揚起的灰塵撲面而來,嗆得我打噴嚏。隨著「嘰—嘰—」兩聲,一條通往閣樓破爛的樓梯從天花緩緩垂下,爬上樓梯,雙手抓緊閣樓的地板,我伸出半個頭環視四周,只見一片漆黑,前方一個八音盒吸引了我的目光。
「嗖嗖—嗖嗖」我隨即關掉八音盒,本以為找出怪聲真相終於鬆了一口氣,忽然我的肩上多出了一股冰冷的感覺,猛然回頭,一雙明亮的眼睛正與我對視,他的「爪」還放在我的肩膊上,「怪物」突如其來的出現,嚇得我跌下樓梯。
摔下的疼痛使我眼前一黑,回過神來,一個渾身邋遢的小男孩正蹲着並注視着我,「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爺爺的祖屋?⋯你為什麼要嚇我?」我的腦海一片混亂,只好語無倫次的質問他。男孩沒有回答只是低語着,「我只是你腦海中的一條蛔蟲⋯⋯還記得這個八音盒嗎⋯⋯」他從身後拿出那古舊的音樂盒,扭了幾下發條,嗖嗖的怪聲沒有出現,隨之而代的是一段悠揚的音樂。
轉動的齒輪聲如細針般鑽進我的耳孔,觸碰着每條神經末端。
我的腦袋狠狠的撕裂着,撕裂的疼痛如同電刑中沒有戴上濕海綿而直擊每條神經的刺痛,腦漿被攪拌着,血液彷彿隨時會從五孔湧出,強烈的絞痛伴隨着不止息的乾嘔,我雙手抱頭歇斯底里的吶喊着。突然我的手腕像被什麼刺了一下,不明的痛苦瞬間減輕,身體又如泡沫般輕盈,但那泡沫卻一觸即破,在半空中化成水沫墜下。
醒來,不,我能聽見周遭的聲音,卻不能睜眼。我似乎躺臥在一張軟綿綿的床上,手中插着管子,帶子正束縛我。
「患者在孤兒院外一座空屋中被發現。」
我僅是一名可憐的孤兒,那根本不是什麼祖屋,連「爺爺」也不曾存在。
「他的背包有一個奇怪的八音盒,以及兒時的一張照片。」
聽職員說,那個八音盒是被我的家人一同放置在孤兒院門口。
「我們已注射鎮靜劑以穩定他的癲癇。」
噢,早前聽過癲癇發作前會引起幻覺,看來那是真的。
「現時他處於彌留狀態,需要靠呼吸機維持生命。」
「音樂治療的副作用不尋常的復發。」
還記得他們把我綁椅上,強逼我聽那八音盒的音樂,為了向世人證明所謂「音樂治療」的創舉。要是我不配合,他們就會把我鎖在孤兒院外的空屋,無論我怎樣求救,甚至喊破喉嚨,也無人來幫我。
「他經常在房間裏自言自語。」
那只是我臆想出來的朋友,準確來說,那是我的替罪羔羊。孤兒院的日子並不好過,每當要受苦時,「他」就會出來替我受罪。
「你(我)終於記起來了。」
此時,一切一切不堪的回憶如潮汐般湧上腦海,我坐在只存在於我腦海中的那片花園,人們需要一把鑰匙才能進到來,唯一的卻在我的手心中。在這避難所,沒有怎麼能傷害我,「他」也再無存在的價值。
也許當人類找到一個只有善者方可生存的世界,我可能會醒來,不再回到這個 烏 托 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