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难免有难关。难关之来,或如疾风骤雨,或似暗流潜涌,使人猝不及防,手足无措。而助我渡此难关者,有时竟是平日视为仇雠之人,此中滋味,实难为外人道也。
我见过许多"敌人",有面目狰狞者,有笑里藏刀者,亦有道貌岸然者。他们或明枪暗箭,或冷嘲热讽,使我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我亦曾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肉。然而世事难料,人生如戏,那些曾令我恨之入骨的敌人,有时竟成了助我渡过难关的恩人。
记得昔年我在某处谋事,同僚中有王某者,面白无须,眼如点漆,对我百般刁难。每逢我有所建言,他必寻隙驳斥;我若稍有差池,他便添油加醋,向上司告发。我恨他入骨,视若寇仇。后来我因一事险些丢职,正是这王某出言相救,使我转危为安。事后问他缘由,他只道:"我虽不喜你为人,但此事你确无过错,我不能见人受冤。"我闻言愕然,始知敌人有时比朋友更为公正。
敌人之所以能助我渡难关,大抵因其对我知之甚深。朋友见我,往往只见长处;敌人观我,却专寻短处。他们如明镜,照出我身上每一处瑕疵,使我不得不时时警醒,刻刻自省。商君有言:"反听之谓聪,内视之谓明。"敌人之批评,恰似一面照妖镜,使我原形毕露,无处遁形。若非他们时时"提醒",我恐怕早已在自我陶醉中堕入深渊。
敌人又常能激发我潜在之力。勾践卧薪尝胆,终灭强吴;孙膑刖足诈疯,大破庞涓。若非敌人之逼迫,何来此等惊天动地之举?我每遇强敌,虽一时困顿,然退而思之,反觉精神振奋,意志愈坚。敌人如砺石,我似钝刀,经其反复磨砺,反见锋芒。昔人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信哉斯言!
更有一等敌人,表面相助,实则暗害;看似解围,实为设陷。此辈最为险恶,然亦最能教我识人辨物。我曾受人恩惠,感激涕零,后乃发现其中陷阱,幸得及时抽身。自此之后,我对人之善恶,事之真伪,皆多一分戒心。此种教训,千金难买,非敌人不能赐予。
细究之,敌与友本无定界。今日之敌,或为明日之友;现下之友,可能将来成仇。老子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敌友之辨,亦复如是。那些曾令我咬牙切齿之人,或许正是上天派来渡我的菩萨;而那些甜言蜜语之辈,反倒可能是取我性命的无常。
人生路上,难关重重。助我渡关者,不必尽是亲朋;害我落水者,未必全为仇敌。倘若心胸开阔,眼光放远,则敌人之攻击可化为前进之动力,仇雠之诽谤可作修身之良药。如此想来,我倒要对那些敌人道一声感谢了。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敌人之存在,使我不能懈怠;难关之重重,令我更上层楼。此中玄机,若非亲历,实难体会。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得一群敌人,亦未尝不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