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盡頭的空房子荒廢了十多年。灰白色的牆壁斑駁剝落，露出底下焦黑的磚塊。二樓的木格窗歪歪扭扭地掛著，玻璃早已脫落，只剩下幾個焦黑的方形窗框，像被挖去眼珠的眼窩。門前的水泥階梯開裂，幾根頑強的野草從縫隙中鑽了出來。

這棟房子在我們鎮上是禁忌。大人們禁止孩子靠近，說它「不乾淨」。偶爾會有外地人出個低價，鎮上的長老們卻會神祕地搖頭，說房子裡死過人，晚上會聽到怪聲。

十二歲那年夏天，我和朋友打賭，看誰敢在天黑後靠近這棟空房子。我贏了，因為我不僅走到了門口，還聽到了裡面傳來的聲音──一陣隱隱約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像是有人在輕輕地抽泣。

「真的！我聽得清清楚楚！」第二天，我自信滿滿地跟朋友們宣布。 “就像這樣——‘嗚……嗚……’，而且還會有迴聲！”

這個發現讓我們既害怕又興奮。接下來的幾天，我們輪流在黃昏時分躲在空屋對面的灌木叢裡，仔細聽著裡面的動靜。果然，每天傍晚日落之後，那種奇怪的嗚咽聲都會準時響起，有時還會伴隨沙沙的刮擦聲。

「會不會是鬼？」最膽小的阿明縮著脖子問。

「胡說！」我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沒有鬼！一定是風從破窗吹進來的。」

但我的內心卻開始緊張起來。那個聲音太像人的嗚咽了，而且總是在黃昏時分響起，黎明時分消失。太奇怪了。

一週後的傍晚，我鼓起勇氣，決定去一探究竟。我提著手電筒，踮著腳尖穿過搖搖欲墜的院門。院子裡雜草叢生，幾乎沒過膝蓋。每走一步，枯草發出劈啪聲，冷汗順著我的脊椎流淌。

主屋的門半開著。我輕輕推開，腐爛的鉸鏈發出刺耳的吱嘎聲。屋裡瀰漫著一股霉味和灰塵味，手電筒的光線照亮了漂浮的灰塵。客廳裡散落著幾件破舊的家具：一張缺腿的桌子和兩把藤椅，藤條像老人的鬆動牙齒一樣斷裂。

就在這時，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嗚……嗚……」──這次更清晰了，似乎是從二樓傳來的。我的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但好奇心戰勝了恐懼。我小心翼翼地爬上樓梯，每踏一步，老舊的木頭都發出嘎吱聲。

二樓走廊的盡頭，出現了一扇半開的門；聲音就是從那裡傳來的。我深吸一口氣，猛地打開門，把手電筒的光線照了進去——

一雙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