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個月,你就可以完成任務了!」
這句話在過去二年的臥底行動中,我已經聽過無數遍了,它同時給予我希望的曙光,又會把我拉入絕望的深淵⋯⋯
二年前,我作為警校的優秀畢業生,因為應變能力強、行動敏捷,梁警長決定讓我潛入犯罪集團「闇」當中,雖然家中只剩下媽媽和年幼的妹妹,但為了阻止武器和毒品交易,我毅然答應了,在這兩年內,我沒有辜負梁警長的決定,成功打斷多次交易,但我為了獲得信任以得到情報,我不惜幫忙販毒、網絡詐騙及毆打別人,然而就在昨天⋯⋯
「是你嗎?」組織頭目李先生拿着刀子指着我說道,他身旁的小弟把我按壓在沙發上,「近年我們的交易多次被警方打斷,毒品也經常在運送途中被查截。」說着,他反手便把刀子插入我的右手手背,手中傳來強烈的痛楚感讓我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他繼續說:「從那時候起,我便一直懷疑我們之中出現了內鬼,直到昨天,我的手下帶給了我一張照片。」他把照片放在我眼前,相中竟是一位與我外型如出一轍的男子正與梁警長交談中,「所以你知道為何懷疑你了吧。」他冷淡地說到,我害怕得連聲音都顫抖起來:「不,李先生,那個人不是我!還有我真的不是內鬼!」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擺了一個手勢,他身後其餘的小弟便都蜂擁而上對我拳打腳踢,一段時間過後,我眼睛腫脹,流着鼻血,滿身瘀傷,但我依然堅持爭辯着不是臥底,他見我如此堅定,也只好先暫時作罷。
晚上,我透過電話聯絡梁警長,「警長,這個臥底我真做不下去了,今天李先生他就已經拿着刀子懷疑我了,我惶恐不已,生怕下一個瞬間我就已經身首異處了。」然而警長的回應只是:「再等一下,他馬上就要進行一單大交易,再等一下。」隨即又是那句:「再一星期,你就可以完成任務了。」我無奈地嘆氣,轉移打開手機中的相冊,翻看起與家人的合照,自從臥底行動而搬離家中,已許久不見了,看着相中慈祥的媽媽與可愛的妹妹,我總能獲得繼續堅持下去的勇氣,他們大概是我最後的精神支柱了。
第二天,李先生再次讓我幫忙運毒,我對此雖感到懷疑:他明明昨天才懷疑我,怎麼今天還繼續讓我幫忙?但我也只好收下毒品,一邊離開一邊猜測,但沒走多遠,在一個路口便直接被兩名軍裝警員查截:「有人舉報說你身上藏有毒品,現在我們要搜身!」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一個局,他們從我的褲袋裏找出數包白色粉末,這時一把聲音從旁邊傳來:「你⋯⋯你是允行嗎?」我看過去並驚訝地說:「媽?」來人正是我的母親,身旁還帶着妹妹,母親顫抖地問:「怎麼⋯⋯了嗎?」「這位母親好,你的兒子嫌疑販毒,正被拘捕。」「兒子,我不是教你做人要正直嗎?你怎麼會⋯⋯」母親流着眼淚,臉上是一副既生氣又不能自信的神情,「哥哥怎麼被警察捉了?哥哥是壞人嗎?」妹妹用她那淚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問,我百口莫辨,只來得及留下一句:「對不起。」便被壓上警車帶走了。
後來經過化驗後,發現那些白色粉末只是麵粉,我對李先生的這番操作有些莫名其妙,但警方還是把我留在拘留室兩天,想起母親和妹妹流着眼淚的畫面,我心痛地躺在鐵凳上,不吃不喝地渡過了兩天,試圖麻痹自己的內心。
兩天後,我重新返回去見李先生,與此同時在現場的,還有另一名組織成員,但此刻他已頭破血流了,「抱歉允行,兩天前我還不信任你,於是給了你毒品,同時報警,打算讓你去坐牢,揭穿你的身份,沒想到過程中就發現了真正的內鬼,於是我便請熟人更改了化驗報告,令你安全出來。」隨即他遞給了我把附有消音器的槍,「為了表示你確切忠心,請你把他殺了吧!」我從容不迫地接過槍,直指他 的眉頭,然而實際上,我的內心早已驚慌失措,那人一直重複說着:「對不起,不是我。」這讓我想起曾經的自己,更下不了手,然而全場的目光都注視在我身上,在壓力強迫之下,我一直在心中默念:對不起,抱歉了。並默默扣下了板機,「啪!」預想中鮮血飛濺的場景並沒有發生,就只有我和他呆在原地,原來那槍並沒有子彈。李先生十分欣賞地說:「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快回去休息吧,準備好明天的大交易。」
當天晚上下起了傾盆大雨,我卻沒有在意理會,腦中只有剛才那人絕望的眼神,回家的路上有着大大小小的水窪,當我望向它們時,所倒影的卻是一個販毒、欺騙、殺人的惡魔。
我,還是當初的那個我嗎?
明天,我是否真的可以完成這痛苦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