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已對

母親常說,要保持積極樂觀的心態,遇到難題時只要微笑而對,一切都會迎刃而解。這些母親從小便對我的教誨,我卻是最近才漸漸明白這些話的意義。

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便離婚了,我是由母親帶大的,一直是家庭唯一經濟支柱的父親離開後,母親為了養活我,一天做兩份工作。即使每天回家後她臉上顯露出疲態,卻從沒有埋怨過,我有時會因此感到慚愧,想著如果沒有我的存在,母親便不用如此辛勞。而當母親看到我這種愧疚之情,總是愛這麼說:「無論生活有多苦多難,只要笑一笑,放輕鬆,就捱過去了。再說,等你長大後再報答我也不遲啊!」說這些話的時候,母親的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不是爽朗的大笑,卻一樣具有神奇的感染力。這種輕柔的笑容其實更能擊中我內心最柔軟的深處,讓我忘記那些鬱悶,重新振作,教我如何堅強,以樂觀的態度面對一切難關。即使遇到挫折也不氣餒,並相信只要笑一笑,便能輕鬆度過難關。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一直謹記着母親的教誨,這種樂天的想法的確讓我覺得生活變得更輕鬆了。

但隨着時間的遞進,我亦慢慢長大,步入高中生活,遇到的難題越來越多,一個比一個大。我開始為學業成績而感到緊張,不自覺地與同儕比較,亦讓我感到壓力倍增。我明白家庭條件差,所以總羨慕別人能有新鞋子和新書包,幻想著自己亦能擁有,甚至開始埋怨母親沒法給我更好的生活。微笑以對,已經對長大後的我失效,這種積極樂觀的態度,在長大的過程已經隨著我的稚嫩一同褪去。叛逆期的到來和虛榮心的作祟,讓我不甘心自己竟生於這樣的小家庭。我開始學會對事事挑剔,事事抱怨,開始對母親和她那套「以微笑面對一切難關」的說教感到煩厭。更因為她常說只要笑一笑便會過去這樣輕浮的話,我會想母親是不是並不在乎我,也不在乎這個家?一旦被這種悲觀的想法和念頭蠶食心間,我便不再能夠以那種正面的態度面對一切。因為厭惡這個家,我不願在這裏多留一秒,每天早出晚歸,想著以母親那種毫不在意的態度,肯定不會在意我往哪裏去了。所以我一直用這種方式逃避,避免因一時的怒火點燃起來,對母親說出甚麼帶有攻擊和傷害的話。

這樣早出晚歸的生活持續了一個多月,母親一直沒有質問我有這種轉變的原因。我以為她已經不在乎,不關心我了。直至那天,我看見那封靜靜地躺在餐桌上的信件——母親一向有寄信給內地的阿姨的習慣。好奇心驅使我走上前,拿起信件,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其實我十分在意母親到底是用甚麼態度看我的,真的如我所認為的「完全不在乎我」嗎?

看過信後,我終於明白母親一直說面對難關時,要微笑以對的真正原因和含意。信中,母親多次提及我,也提及到對生活的希望和憧憬。信中寫道:「只要一心能一直幸福快樂便足矣,可惜我沒有能力給她她想要的,最近她跟我說想要上補習班,我準備再多做一份兼職……」看到這裏,我忍不住流下眼淚,原來母親並不是不在意我,一直將我的需要記在心底裏;原來母親對人歡喜背人愁,一直掛在嘴邊的微笑以對不單用來激勵自己,更想藉此給予我鼓勵。看過信後,我明白母親忍辱負重的艱辛,儘管生活對她諸多打壓,但她依然選擇以堅強豁達的態度面對一切難關。她選擇微笑以對,不為了別的,只為讓我知道即使生活再苦再難,沒有捱不過的一天;即使生活再苦再難,她也會是我最堅強的後盾。因為我,母親學着微笑以對,努力不被打倒。我開始明白母親的用心良苦。

母親回來之前,我把信放回信封內,再貼上粘在信封上的透明膠紙,然後放回本來屬於它的地方。

我不禁回想起之前對人對事的態度,對所有難題用悲觀和消極的心態以對,逃避煩惱。其實,怨天尤人有用嗎?抱怨有用嗎?有時面對難題,主觀條件比客觀條件更重要,最重要的是那份遇到困難時,能夠堅信自己一定可以度過的心態。儘管旁人認為事情有多難,只要你願意相信將心態放平,便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以輕鬆和樂觀的態度面對難題,不等同於放棄,而是一份支撐著自己走下去的勇氣。微笑以對不等於敷衍以對,微笑可以是面對難題,最終走出自我懷疑的死循環;解脱的笑容亦可以是鼓勵自己走下去的動力。微笑以對在現今這個充滿難題的人生顯得難能可貴,能夠學會以這樣樂觀的態度面對所有困境,簡直是人生中最寶貴,卻是艱難的課堂。我想當初具感染力的不是母親臉上掛著的溫暖的微笑,而是那份樂觀而積極的處事態度。無論是否能夠順利度過所有難關,只要能夠保持這份微笑以對的態度,就已經是最好,最能支撐自己堅持下去的力量。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15 輯